天气阴郁，阴云沉沉，像是要下雨似的，空气中潮湿闷热，唯独裹挟着咸味儿吹来的海风能带来些秋季的凉意。
不知道是不是车上太沉闷的原因，书奈总觉得车里有些闷热，抬手把一侧的车窗压了下来。
车窗之外，人影匆匆，每个人脸上的精神状态都是相似的，偶尔有不同的意气风发的人出现都是一种清流。
书奈看着看着又无聊的收回实现，解锁屏幕看了一眼——一片沉寂，还是没有收到消息。
屏幕上的最后两句对话是——
厉之衍：【很好。】
书奈没搞清楚他这个“很好”指的是什么，隔着屏幕也看不出是老板在嘉奖合作的员工及时上班，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但她潜意识的觉得这个语气不会太对。
于是书奈追问他：【什么‘很好’？】
厉之衍就到现在也没回复。
真是不知道是在开车还是什么，但是就算是在开车也该有等绿灯的时间吧？
书奈失神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祁玉搭在自动手刹上的手。
皙白分明，冷白的肤色像是浸在寒泉溪水中的白玉。
祁玉一向都是这么沉默，她也很习惯，所以她心神不定的原因不可能是因为车里太安静，只能是……
——她怎么又……
书奈眸中闪过一丝懊丧，她余光扫了一眼地标，连忙说到：“在这儿停就好了！”
祁玉似乎是在走神，都没听到书奈这句话，书奈情急地扯住他衣袖，又重复了一遍。
重复的话还没说到一半，祁玉搭在手刹上的手就猛的一压——
车子猛一刹车，车胎在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响彻耳膜。
车辆停下，身后还传来其他司机的痛骂声和滴滴作响的喇叭声。
祁玉后背紧贴在车座上，似乎是经历了一场车祸似的，冷白的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书奈也被吓得够呛，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连连道歉：“抱歉，我不是想吓你，我就是……”
“——不用道歉。”祁玉急又短促的喘了两下，呼吸的声音比以往大了不少，“是我没控制好。”
他搭在手刹上的手还在抖，是细细的颤抖，细微的几不可察。
袖脚似乎因为刚刚书奈的那一下触碰被染上了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和温热，袖子垂下碰上他手腕的皮肉的时候引起更深的战栗……
他也不想吓她，只是……控制不住。
“我……”祁玉嗓音像是被挤过一样的干涩，顿了顿，声音好多了，只是有些低，“你公司不在这里，为什么要在这里停？”
书奈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祁玉是怎么知道自己公司在哪儿的问题的。
她把耳迹的碎发拨到耳后，清丽白皙的恍若珍珠的脸颊上露出些苦恼来。
她要在这儿停自然是因为——她还要化妆伪装啊！总不能就这么去公司吧？
要不是被韩老爷子留宿，她也不至于一早起来不敢化妆，现在只好把祁玉哄走，这样她还能……
“你要化妆？”祁玉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温度很低的山泉，骨感立体的轮廓在阳光下打下一层阴影，他顿了顿，嗓音微哑，“我知道，你不用，瞒我。”
只有几个字的一句话，他说的很慢，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用词似的，显得很是拘谨，无意地拉大了距离感。
“……”书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没出声。
她也知道啊，但主要是……她不知道祁玉知不知道她就是那个“书奈”，要是他真的不知道，那她故意扮丑岂不是很突兀？
但要是问……那祁玉不就真的知道了吗？
这等薛定谔的悖论，她还真解不开。
“我知道。”祁玉睫毛抖动的厉害，似乎是刻意在找书奈眼睛似的，他压着脖子，黑凌凌的墨瞳像是有在沉寂的阴冷之后更炙热的东西，只是一时之间让人看不清楚，“那个人就是你。”
书奈这次又张了张嘴：“……”
虽然祁玉没有明说，但是书奈这会儿要是还猜不出来他指的是什么，那就是真的傻了——
她斟酌了一下，祁玉知道，但是看他的样子是没有要说出去的意思。
毕竟根据祁玉见她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但她现在还没暴露，说明祁玉是没心情说出去，书奈真是该庆幸这一点。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了，书奈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好吧，谢谢你替我保密。”
“……”祁玉动了动抖动的唇瓣，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摇了摇头，细碎的黑发在额前晃荡。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这点儿的，能告诉我吗？”书奈眨巴了一下眼睛，既然被人发现了，她就要痛定思痛，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好亡羊补牢。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祁玉的话就在嘴边了，看着书奈眨巴地水灵的眼睛，他又胆怯的一点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手心的痣……”
祁玉的嗓音低哑，头又垂得更低了，看上去似乎要缩进胸腔似的。
他手指神经质的在袖口捻了一下，高挺的鼻尖轻轻动了一下，似乎隔着距离就闻到了袖口残留但近乎消散的味道：“你伸手的时候，我看到了……”
她手上还有痣？
书奈讶异的翻手看了看，果真在指腹的关节上找到了一颗浅棕色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痣——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
又是一路的沉默，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坦诚话题的原因，即便是闭着车窗，空气也比开窗的刚刚轻松很多。
等书奈一点点把自己扮成平常的公司的样子，车子已经停到了厉氏大厦门口。
她最后轻轻抿了抿一个艳红颜色的口红，朝祁玉笑了笑：“谢谢你啊，我……”
“叩叩——”书奈一侧的车窗突兀的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书奈皱了皱眉，转头看去，隔着贴了防窥膜的暗茶色车窗看到的是厉之衍宽拓挺拔的身影。
书奈看过去的时候，他伸出来叩车窗的手正在收回，本该潋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眯着，居高临下的斜视着车窗的眼神分外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