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压力多大,总归不能做安安饿殍。
拼了!
接下来的义军队伍,简直跟疯了一样,从上到下,没有谁能闲着,就连朱老爹都被老娘揪出来,让他烧火煮粥。
“你怎么能这样,我好歹也是都指挥使啊!体面何在啊?”
老娘才不在乎呢,“有本事你杀进北京城,夺回大明天下,然后再跟我讲体面。做不到这一点,你给我给老实干活吧!”
朱老爹要哭了,“你可真高看我,我算是看清楚了,就算我坐上了金銮殿,也要受你的管制。”
老娘哼了一声,“知道就好,别偷懒,快干活!”
说话之间,有一队流民就过来了。
老娘亲自迎上去,一个中年妇人,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马勺,面带笑容,没等说话,先拿出大碗,来一碗热乎乎的菜粥。
流民们的心瞬间就暖和起来。
果然没有骗人,往南走才有生路。
他们在青石集稍作停留,义军会针对身体情况,分门别类。
体质不行的,拖家带口,有老人孩子,可以酌情在青石集暂时休休息。其余年轻力壮的,能走得动的,会进行编组,义军也会发一些随身口粮,然后让他们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往南而去。
这一点非常关键,有些行家,从一个区区的行军镜头,就能看出一支人马的战斗力如何,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不同兵种之间,骑兵、步兵、辎重兵,速度不同,间距不一样,如果没有规划,就很容易打结堵塞,影响整体行军速度。
几万人马大举行军,如果规划不好,甚至会出现踩踏伤人的情况。
如果遇上追兵,那就惨了,死在自己人脚丫子下面的,估计要比死在追兵刀下的多得多……
虽说青石集义军不算训练有素,但是朱颐垣上辈子有着丰富的拉练经验。
他特别嘱咐谭七爷他们,把流民从大路引到淄川县城。
到了县城之后,稍作停留,然后以二三百人一队,再开到青石集,做进一步处理,留下老弱,随后再让流民出发。
人不要太多,每队有所间隔。
行进的道路要安排好,每隔一段距离,要建立收容帐篷。
如果出现谁的体力不支,可以就近休息,不至于影响其他人。
而且在行军路线上,还要有义军士兵,不断通传消息,解决突发状况。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流民的安全。
不然像清军那种,大范围催逼驱赶,跟屠杀也没有什么区别,十成能活下一成,都算是运气好。
朱颐垣整体安排,有条不紊。
谭七爷,老娘叶氏,张霖,蒋琦,他们全都尽心竭力。
整个过程,效率极高。
不到两天光景,从章丘方向,有超过五千的流民得到了安排,并没有涌向高苑县城。
谢迁都不知道,朱颐垣已经无形中帮他化解了最大的危机。
不然的话,几千流民涌动了高苑,你号称义军,救不救老百姓?
不救,坐视老百姓饿死,军心崩溃……救了,军粮撑不住,一样要饿死。
沙场争锋,还有个胜负,可一旦流民大举涌入,无力安顿,那就只有失败一条路,根本毫无胜算。
“有人把流民拐走了,没有涌向高苑?”
洪承畴皱着眉头,山东巡抚方大猷就在旁边,躬身侍立,额头上有一层细腻的汗珠,心怦怦乱跳。
“洪总督,想来高苑的贼兵,不过是疥癣之疾,这么多兵马,一走一过,足以荡平他们,些许小事,用不着在意。”
洪承畴猛地回头,一双老眼,往外冒火。
“糊涂!老夫根本没把谢迁放在眼里,奴仆下才,早晚必定授首。倒是这伙知道安顿流民的贼,才是真正的高手。齐鲁大地,英杰辈出,不能小觑。”
洪承畴说着,看了眼方大猷,冷冷道:“老夫可提醒你,加点小心,不然你这个巡抚坐不稳的。”
方大猷愕然,什么意思?
就凭这一件事,就断定山东有厉害的人物,还说能掀翻自己的巡抚宝座,这也未免太过了。
我怎么觉得自己的最大威胁是你洪大学士啊!
洪承畴瞧着方大猷的蠢样,心中冒火,。
这个东西根本不明白驱赶流民的目的,毫不夸张讲,这是清兵横扫天下的秘诀……结果竟然有人看穿了,还有办法破解,洪承畴的心中,是有那么一点惶恐的。
也幸好是发生在山东,京城的眼皮子下面,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至于方大猷这个蠢材,他丢官罢职,没了脑袋,也没什么了不起。
反正只要先招抚南方,消灭大明余孽,剩下的全都不足为虑。
洪承畴又交代了几句,让方大猷小心应付。
这才动身,沿着大运河南下,前往应天,接替多铎。
他和朱颐垣之间,第一次较量,匆匆而过。
相比较而言,洪承畴在大清位极人臣,手握大权,几十万兵马,呼风唤雨,老谋深算,已经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而朱颐垣才刚刚起步,兵马不过一千,部下皆是乌合之众,怎么看,都天差地别,太过悬殊,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较。
但是朱颐垣却不这么看,他反而信心十足。
“强弱之势,不能光看现在有多少力量,还要看是不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清廷剃发圈地,驱赶屠戮百姓,残忍暴虐,倒行逆施,纵然有百万之众,也会瓦解冰消。而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必定能发展壮大,以弱胜强。”
朱颐垣鼓舞着麾下将士,正在说话之间,突然有人跑过来,到了他的面前。
“朱公子,刚刚传来了消息,咱们的士兵伏击了一伙孔家的家丁,杀死数十,另外俘虏数十人,刘保百户请令定夺。”
朱颐垣一愣,“孔家?他们不是刚刚翻过原山,此时最多到莱芜境内。”
送信的义军咧嘴笑道:“朱公子,谁说莱芜没有孔家的田啊?”
朱颐垣猛地吸了口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眼下越来越临近秋收,孔家田产遍布山东,尤其是兖州府,还有临近的济南府,更是产业遍布。
如今匪盗横行,乱成了一团。他们提前派人过来,监督村民,征收田租,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正好碰上了朱颐垣派出去的先遣队。
而且好死不死,冲在前面的还是罗毅。
这小子第一次参加战斗,就凭着一股子悍勇,俘虏了两个敌人,青石集的义军都惊叹不已,觉得这小子运气太好了。
可这一次罗毅却用行动告诉大家伙,有些时候,运气好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刚越过原山,就得到了消息。
蒲槃告诉罗毅,就在前方,有一伙孔家的家丁,他们正和本地村民重新商讨田租。
毫无疑问,你不能指望着孔家大发慈悲,把田租降下来吧?
他们想要把田租提高到七成。
村民们都傻了,今年好容易风调雨顺,结果孔家就把田租从五成提到了七成,还要求村民自己把粮食送过去,差一点就要加倍赔偿。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村民们软语哀求,跪倒哭求,全都不管用。
正在这时候,罗毅领着青石集的义军杀到,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孔家家丁,瞬间被砍翻好几个。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孔家的人吗?”
要知道不光是清廷,就算是山东的匪盗,一般也不会动孔家的人。
没办法,圣人后裔,就是这么牛。
奈何罗毅是个吃生米的,“什么孔家,打的就是孔家人!”
他一马当先,追着孔府家丁乱砍……村民们目睹这一幕,人都傻了。许多年轻的村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呼吸急促。
原来孔家人听不懂好话,只能听懂刀剑。
既然如此,那还等着什么?
“杀!”
村民们抄起农具,暴打孔府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