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高台的皇帝陛下冷眼看着行刑台和围在它周围的人们,人潮如同挤成一团的蚂蚁,在等待台上的螳螂咽下最后一口气,好去分食它的血肉。
人群中有一个白点在向前挪动,这倒是提起了皇帝陛下的兴趣,他低声问站在他左手的派斯特公爵
“那是谁?”皇帝陛下的声音和一个中年大叔没什么区别,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想要拜服的感觉,就连帝国的“钢面公爵”派斯特都不敢直视此刻正在气头上的帝王。
派斯特公爵自然知道皇帝指的是谁,他的右眼忽然响起了齿轮摩擦的声音,随后发出了微弱的白光,对准了场外那个正在移动的白点。
“禀告陛下,是那个罪人的女儿,臣这就将她赶出行刑台。”派斯特公爵的声音十分诡异,仿佛喊着一颗钢珠,整句话根本就没有什么起伏。
“呵呵,无妨,我不但不赶她走,我还会让她去跟她的父亲见上最后一面。”皇帝轻笑道,
“我要让兰斯洛特感到绝望!”他的声音没有征兆地变得狰狞,“一个男人最绝望的时候,恐怕就是在将死之前,意识到到自己再也不能保护重要的人了吧!”
“陛下圣明。”
“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兰斯洛特!他差一点就破坏了帝国的龙脉!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贵族身份,我绝对会让他死的比现在痛苦一百倍!”皇帝陛下咆哮道,手上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暴怒的巨龙。
“陛下为什么留着那个小女孩?您要是想杀她就算是那帮人上奏也救不了她。”派斯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哼,那个女人虽然是他的女儿,但兰斯洛特家族的血脉不能断绝!回来随便把她许配给我的那个儿子,让她安心的做一个生育工具就好了。我会替他们的母亲从小好好管教这些孩子。”皇帝随便说道,仿佛在决定今天晚上的菜单一样。
“陛下圣明。”派斯特还是那句话,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皇帝陛下刚愎自用,不需要别人提出意见,自己要是想坐稳这个位子,只需要赞同就够了。
不赞同的,现在就有一个在台下。
鼓点声骤然停止,米兰达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她更加焦急,甚至想要运用魔力,跳到那高耸的行刑台上。
但她被四个身穿金甲、壮如蛮牛的禁卫军改造人挡住了,他们四个连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堵厚厚的城墙,将米兰达彻底挡在了行刑台的外面。
“让我进去!我是米兰达·兰斯洛特!你们无权对一名公爵实施如此惨无人道的刑罚!”米兰达目眦欲裂,冲着那四个人大声吼道。
那几个改造人笑了笑,连一寸一毫都没有挪动,只是讥讽地看着少女,就像是看着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米兰达心头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愤恨,如同一只野兽在心中怒号。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带武器来,如果带上了剑,她现在就应该把这四个人都杀了!没错,全都杀了!他们全该死!
忽然行刑台上的人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朝这几个改造人打了个手势,于是他们立刻让开了通向行刑台的路,还冲少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米兰达向高台上狂奔而去,在一个被干草覆盖底部的火刑架上,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剑士之一已经再也握不住剑了,因为他那修长稳定的手指已经被一根根砍断,露出了暗红的血肉和惨白的骨头。
公爵的脸上满是血污,
淡金色的短发已经被血染的发黑,他的气息非常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
那个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迎着落日的余晖看着米兰达,这个将死之人的目光中没有仇恨,没有痛苦,只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父亲……父亲……”米兰达哽咽着,跪倒在干草上。她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父亲了。她的母亲早逝,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地将她拉扯大,她们之间的亲情不是浅薄的语言所能描述的。
是这个男人教会了她剑术,让她热爱生命、热爱自己的祖国。可现在她回来了,家族已经分崩离析,整个帝国也变的好陌生,就连自己仅有的亲人也即将离开自己了。
“不要哭,米兰达……”公爵气若游丝地说,“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哭,但现在你哭,爸爸就白死了。”
米兰达止住了痛苦,用力点头。
“我不是叛徒,我绝不会……出卖国家。”公爵咳出了一口鲜血,“我是兰斯洛特公爵,我永远不会背叛塞提斯。”
“我知道!我知道……”
“听好了,你要活下去,找回雷万汀之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使命……。”
“是,是……”
老公爵最后微微一笑,即使脸庞被血浸透也能看出来他在微笑
“去吧,你要成为新的……‘太阳’”这是这位塞提斯帝国最后一位。没有进行过改造的剑圣,对米兰达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米兰达被几名改造人武士强行拖走,她拼命伸出手臂去抓住什么,可惜却离得越来越远,她想要失声痛哭,但却硬生生地将眼泪和悲鸣咽了回去。
皇帝陛下看着行刑台中间冒起的一团火光,嘲讽道
“‘太阳’死在火焰中,真是讽刺,只能说明他并不是真正的‘太阳’”
派斯特公爵沉默地望着那团绯红的火焰,和那火焰中的男人,机械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转瞬之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斯洛特公爵,这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人,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他怔怔地望着地面,而不是那蔚蓝、仿佛能包容一切罪恶的天空。
四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可米兰达觉得这些画面是如此历历在目,简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她结束了短暂的回忆,双眸中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你成功激怒到我了。”
“啊?”古涅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喊打喊杀了?也不想想他自己变脸的速度比米兰达要夸张多了,人家好歹还有个酝酿感情的过程。
“我会让你把刚才的那番话收回去!”
“原来你也喜欢用‘太阳’这个称谓啊!”古涅总算“搞懂”了米兰达的脑回路
“可惜,越是别人喜欢的东西,我越是想要!”他话锋一转,嚣张地嚷道,“而且,这可是莉蒂亚给我取的,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给你!”还趁机刷了一波精灵妹子的好感度。
在莉蒂亚红着脸含情脉脉(其实是狂热)地看着古涅时,米兰达的怒气值已经抵达了顶峰,不得不说某人气人很有一手,若是他剑上有这一半的功力,他早就天下无敌了。
古涅想的很简单,他觉得莉蒂亚和米兰达都是那种青春期躁动,拼命想要让别人感觉自己“与众不同”的那类人,正巧这两个人还都起了一个土到爆的外号(他还真没觉得“太阳”有什么酷炫的)。现在米兰达这么生气,一定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的称号!
从某种意义上结论是没有错,但过程完全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用剑说话吧!”米兰达体内魔力运转,整个人仿佛一块刚刚淬火过的精钢,但眼神却冰冷彻骨。
‘奇怪,我怎么跟她聊起来了?’古涅感觉到那股从血液中涌出的杀意已经不知不觉中消弭于无形。他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我刚才会想把她四肢砍断,做成RBQ?’古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向“怜香惜玉”的他刚刚冒出的念头。
“那咱们怎么打?你可不要想着趁机逃跑。”
“就在这个山谷里。”米兰达做了个手势,让她的属下空出了一块不小的空间。
少年走到燕无殇的‘冰箱’旁,用指甲将手指割出一道浅口,将流出的鲜血涂抹在了结晶体上。
血液迅速渗入了晶体内,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仿佛整个结晶体都被他的血液消融了。
古涅猛地一拳将这个“冰箱”打出了一个大洞,从洞中“掏”出了奥菲利亚模样的燕无殇。
他抱住了昏迷的妹妹,揉搓了一下她的俏脸,一张薄如蝉翼的“面膜”就从她的脸上飘落,面膜很有弹性,在古涅手中弹来弹去,就像一块果冻。
拟态史莱姆,这是一种很稀有的魔物,它的体液堪称妙用无穷,而且最高明的一点是——没有任何魔法波动,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除非你跟这个人很熟,或是亲自去捏一捏对方的脸,否则绝对发现不了这种伪装。
燕无殇扮演的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因为奥菲利亚平时总是一张冷冷的面瘫脸,表情少得可怜,简直是最理想的易容对象。
古涅将因魔力耗尽而昏睡过去的燕无殇扛在肩膀上,交给了早就等候多时的芬格尔。
“现在,咱们可以开始决斗了。”灼热的血液从身体中抽离而出,凝聚成了一把血剑,散发出不俗的魔力波动。
米兰达也拔出了佩剑,严阵以待。
战斗,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坚硬的岩石上骤然出现了一道道碎痕,就像是有什么重物在上面碾过一般,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古涅的血剑呼啸着向对手的脖颈处砍落,米兰达却以同样惊人的速度闪现到了少年背后,重剑宛如雷霆一般朝他的背后劈下!
可加持了“超频”的古涅,其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很惊人的地步,也只有他这种自愈力远超常人的怪物,才敢如此频繁地使用“超频”压榨自己的身体!
比之前加速了一倍的身影化成了一道红光,还算轻松地躲过了米兰达的反击。
古涅的身形静止,大量的蒸汽从他的毛孔中喷出,这一个回合他稍微吃了点亏,米兰达借力打力,消耗的魔力与体力要比他少得多,虽然他的魔力比常人充沛个十倍有余,但也不能这么挥霍。
现在需要调整战术,他决定将大部分魔力投入到“骇客”上,企图用技术赢下这场决斗。
“骇客”的效果立竿见影,他轻松地找到了米兰达的破绽,剑刃相击,美女团长连连后退,但古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进攻她的破绽。
就在第三次两剑相抵后,米兰达突然挥剑上挑,这个动作经过“骇客”的分析,古涅只需要以一个很小的动作就能完美的躲过那气势十足的剑刃,而且在这期间,对手空门大露,终于给了他一个终结比赛的机会。
少年轻松地向后撤出半步,就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轻松地躲过这剑,并想要趁机攻击时,米兰达的剑忽然绽出了火光,魔力凝结而成的火焰将她的剑“伸长”了半丈,古涅此时全部精力放在了进攻上,正正好好迎面撞上了这一剑。
他惨叫一声,飞快地拉开距离,如果他刚才没凭借“骇客”观察到这一剑的变化,恐怕此时心脏已经被那覆盖着火焰的魔力贯穿了!
他太大意了,米兰达的魔力和他差不多,都是专精于塑形、操纵这一方面,凭什么他就能将血魔力汇聚成血剑,人家就不能活用火属性魔力呢?
现在局势急转直下,他虽然勉强用魔力防御住了要害部位,可胸前还是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滚烫的鲜血覆盖在残余的火焰上,冒出一阵轻烟,抑制着他的再生能力。
血液滴落在岩石上,汇成了一朵盛开的血绒花。
“热身结束了。”米兰达举起了正在燃烧的佩剑,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