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徐显忠,咱们同学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果然!”于谦语气淡定,并没有太奇怪。
“你猜到了?”
“也是刚刚猜到的,毕竟能这么熟悉朝廷的流程,肯定是家学渊源了。”
徐显忠眨巴了一下眼睛,“没错,论起这些事情,没人比我爹更清楚了。”
于谦低着头,过了片刻,问道:“那……方便透露一下,你是怎么看待我这个同学的?为什么愿意帮忙?”
“帮忙?我不是说了,你帮我在先啊!身为同学,我怎么能让伱吃亏!”徐显忠笑嘻嘻道:“怎么样,别看我平时邋遢点,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往后打扫屋子的事情,你也接过去算了。”
于谦失笑道:“就让我做这点事情,岂不是占便宜了?”
“无所谓的。”徐显忠笑道:“反正我看好你,往后我还要靠着你呢!”
于谦诧异,他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是和徐家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而且貌似徐家的公子,是有武阳侯的身份的。
“我一个太学生,能帮你什么?更何况眼前这一关都未必过得去。”
“不不不!”徐显忠连连摇头,“于谦同学,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要靠着你吗?”
于谦摇头。
“很简单啊,你学习好!”
于谦怔了下,摇头道:“学习好的不少,貌似我也不算什么吧!”
“那不一样……学习好,还有气节,那就很了不起了。”
于谦眨了眨眼睛,苦笑道:“那是我前几年写的诗,自然不免狂妄了一些,到了京城,进了太学,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徐显忠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不过是这么多年来,虽然提倡科学,要求学生是通才,但实际上,文科的比重还是太大……当然了,像你这种又会写诗,又会算学,比我还厉害的,那就殊为难得了。”
于谦顿了顿,没有驳斥……他在太学,基本霸榜的存在。徐显忠就差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倒数的,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的算学成绩不差,时常能靠近前三名。
但是在当下,太学这边,依旧以文章为主……而且文章越是华美,用词越是生僻晦涩,就越容易考取高分。
甚至有人私下里说,古文是最难的,能学会古文,学习其他的东西,轻而易举……目前在科举考试之中,也是如此。
每年能混进官场的新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古文的。
于谦写文章,批驳这种风气,结果捅了马蜂窝,招来了督察院问话。
“我写文章,也不过是说心中所想罢了。人微言轻,很难说有什么用处……我只是不忍心,日后尽是一些庸碌之徒,栖身官场罢了。”
徐显忠笑道:“这就是了,于谦同学,你知道上一科的状元陈循吧?”
于谦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夸官的时候我见过,很清秀很文雅的一个人。”
“也很愚蠢!”
“愚蠢?”
“嗯,他在去年的时候,签了一份约书,将辽东的一处煤矿作价卖给了商贾……但是他算错了修路的费用,还没有考虑对女真部落的补偿款……结果就是三百万两的损失!”
“三百万两?这么多?”于谦惊讶道:“那这位状元公怕是麻烦了。”
“没有,他已经荣升翰林侍读了。”
“怎么会?”于谦惊问。
“没什么好吃惊的……不光如此,他还成了太子殿下的讲师。”
“讲师?”
“对……有关大明律法的,尤其是商法部分。”
“这太荒唐了!”于谦惊呼道:“如此弊端,朝廷怎么能袖手旁观?”
徐显忠两手一摊,“事实上这事很多人都不愿意追究。”
“为什么?”
“其一……他是状元,文人表率,出了点差错,也是难免的。其次,这种错误比比皆是。”
“比比皆是?”于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些年来,工商发展很快,有好些事情,远远超出了朝廷的预计,那几位尚书大人犯错很正常的。据说此事追查下去,会牵连到黄淮黄大人,毕竟调用陈循负责约书,就是他做主的。”
于谦听得目瞪口呆,黄淮眼下担任的是度支部尚书,手上权柄大的惊人……
在徐景昌卸下通政使之后,虽然通政使依旧是百官之首,但权柄弱了很多。
眼下大明几个实权的大部……首屈一指就是管人的吏部,其次就是管财权的度支部。
度支部的一支大笔,多少银子都从中流出……这个衙门居然安排一个糊涂车子,简直不敢想象!
于谦眉头深锁,“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种事情,秉公断案,明辨是非,就这么难吗?”
徐显忠道:“或许不难,但需要勇气。”
“勇气?”于谦很认真道:“要怎么做?”
徐显忠笑道:“我只知道太子殿下不日还要举办经筵。”
“经筵?”
“对!”徐显忠笑道:“彼时主讲人还是咱们那位大状元陈循啊!”
于谦眉头紧皱,让这种饭桶书呆子教导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可他一想,又很无奈,“纵然知道又能如何?我也是无能为力。”
徐显忠想了想,笑道:“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要是能出现在经筵上,可有办法戳破陈循的画皮?”
于谦淡淡道:“纵然有办法能如何?人家也不会请我去啊!难道你能做主不成?”
徐显忠笑嘻嘻道:“我是做不了主,不过塞个人不难。你知道的,论起斗蛐蛐,太子殿下可不是我的对手。”
“斗蛐蛐?”于谦沉吟道:“太子殿下怎么能玩物丧志啊?”
徐显忠笑道:“他本来就没啥大志……大约五岁吧,我五岁的时候,他就斗不过我了。”
于谦有点错愕,“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没见你玩啊?”
徐显忠笑着摇头,“我都玩腻了……什么架鹰遛狗,养蝈蝈斗蛐蛐,训狗撵兔子,我样样精通,只是我不太喜欢罢了,玩过了就扔在一边。”
徐显忠说到这里,扯着于谦道:“咱们去聚宝门外,挑几只上好的蛐蛐,我去找太子殿下,就说是斗蛐蛐的,让他留咱们一起听课,回头就把陈循的脸皮扯下来!”
于谦顿了顿,尚在犹豫,徐显忠却是等不及了,一伸手拉着于谦,迈步就往外面走……徐显忠这小子还真是轻车熟路,直接到了聚宝门外。
这边还真是热闹非凡……各种吃的、喝的、玩的、闹的,样样俱全。
“我跟你说,蛐蛐啊,蝈蝈啊,这些虫类不算什么……真正费钱的是猎犬、名马、还有海东青……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一旦沾上了,倾家荡产。”
徐显忠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摊位,“瞧见没有,这块卖鸽子,鸽子也不好养,想要训好了,没有千贯家财,根本不够用。也不知道哪个败家子,喜欢玩这个……”
他正说着,就发现从对面来了一驾马车,准准停在了摊位前面。
徐显忠的脸顿时绿了,老败家子来了!
“那个……于谦同学,咱赶快走吧!”
“走?不是要挑蛐蛐吗?”
就在这时候,从马车里跳下一个人,只是扫了一眼,就说道:“这些鸽子不怎么样啊!都是凡品,拿出来摆摊,只能糊弄外行啊!”
老板立刻道:“您圣明……这不是懂行的玩家也少吗!十天半个月,遇不上您这么一位大行家……小的看出来了,我立刻给你把最好的搬来。”
这人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看了看,正好瞧见了徐显忠。
“那个……败家子正在看你呢!”于谦低声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