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感到脊背发凉的就不止是江瑾枫了。
大量的信息涌入了两人的脑海，两个上古时代神秘大能的布局和博弈，竟然相隔着无数个兴起衰落的时代，虚无缥缈地蔓延在了这个时代。他们操纵着上层的天意，好像从未离开，也好像从未出现过……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不知不觉身处其中。
只见壁画下方，方贤如同木雕泥塑，身体僵硬了好久好久，深深陷入那个未知的局面当中，直到火把差点烧触到墙壁，才在江瑾枫的拍打中渐渐苏醒，他连忙回过神收回了手。
随后恍如隔世地抬起头，抓住脑海中片面的概念，若有若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所有的杰作，都并非一人所为，而是两个站在时代顶端的人物，分别代表着魔与圣？”
“我想应该是这样了，否则没办法解释如今看到的这一切。”
江瑾枫叹了口气，脑海中回顾之前的经历，似乎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到处都是未知的陷阱，以及一些富有深意的的考验，他们二位引导着外来的探秘者，只是方向和目的似乎不同罢了，但是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利用修士贪婪的心理为他们做事，最终在矛盾与纷争中困死在这里。”
他停顿片刻，望着岩壁上的那些画面，再次经过思考说道：“所以我想，唯一走出天渊冢的办法，也许就是搞清楚二者的关系了。否则，就算我们得到传承也离不开，因为残图放出来的消息就是饵料，并非是没有代价的馈赠。”讲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记忆中熟悉的经历再次映现，他想起了当初走进楼兰古城的事，同样也是经历了重重险境，最终不得不背负上那些古老沉重的意志，成为自己修行道路上的理念与准则。虽然……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出来的，但使命二字还是显得尤为沉重。
祂们为自己强加了不属于自己的天命，继承了那一段段过去未能完成的纷争。
如今二者融为一体，自己才不得不断然地走下去，落在他们博弈的棋局上，但也不得不面对：“果然啊，这世上的老怪物一个比一个狡猾，我们这些小辈防不胜防，不知不觉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贤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通往地下的无尽通道，一片晦暗与寂静，让人不寒而栗：“我们也只能顺着走下去了，但愿那圣人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
江瑾枫闻言点点头：“是啊，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那圣人了。至于远古天魔……压根不用指望。毕竟整片禁区都是它搞出来的，还指望什么良心发现。”
方贤撇了撇嘴，对于这番话很是认可。好好的一片大自然被整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且不说它过去犯下的种种罪行，残害了多少生命，光是现在对他们的束缚就够让人恼火的了。
既然把他们引过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什么也不说，把人吊着算怎么回事，就这么做谜语人，啊？亵渎，这是对生命的亵渎！迟早要遭天谴。
不是没有惩罚，只是时候未到。
而今天，自己和小枫来到这里，经过无数磨难的洗礼，身上背负的东西可不亚于这里的神秘，但凡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大不了大家一块暴露，说什么也要让这里抖三抖。
不为别的，只为维护天道之威。
想到这里，方贤缓缓回过头，两人顺着壁画继续看了下去，远古天魔对人族的奴役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它们制造了无数的灾难与冲突，几乎存在每一场绝望的地域背后，只有遵从匍匐在其面前的存在，才能获得赦免和凌驾于同胞之上的权利，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甚至……它们公开处死反抗之人，要的就是一个霸权统治的世界。
人族所有的心血汗水与努力，最终换来的只有天魔无情的嘲笑，视作蝼蚁临死前的反扑，没有一点生的希望。
在通往地底深处的幽暗通道中，两人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凝重。他们驻足在一面面古老的壁画前，凝视着人族与天魔抗争的悲壮历史，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让他们感到无比沉重。
天魔的残暴统治，将人族推向绝望的深渊，它们毁坏天道根基，将人族视作奴隶，残杀智者贤才，让世界的秩序归于混沌。
百姓的苦难生活被比作不如狗，被圈养起来当牲畜，这一幕幕让人心痛的场景，人族的气运已然消耗殆尽，没有一丝光明和救赎。
直至炎黄时代的前夕，人族各方领袖人物觉醒，与天魔展开了数百年的大战，最终夺回了这片天地的归属权。但是魔族冥顽不灵，即便落败了也不认输，它们抹除了自己在历史上存在过的痕迹，只待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再次让黑暗笼罩这片人间。
壁画的主人似乎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始终没有将结局落定，那些被涂抹和刮掉的部分，记录了历史的反复修改，最终也没能找到完整的答案，只留下这残缺的一部分，预示着未来世界的不确定性。
“你看这些被涂抹和刮掉的部分，显然是经过多次修改，最终也没能找到完整的答案，便留下了这残缺的一部分，也是属于未来的世界。”方贤的目光在壁画上徘徊，心中充满了疑惑，“未来的世界……它们还会再次回来么。”
“没错，无可避免的。”江瑾枫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末法时代之后，人族走向了衰落，天道的强度也大不如前，各界的放逐之地都有了动静，其中就不乏远古天魔的存在，随着上古封印的减弱，它们的爪牙迟早会从中伸出去，兴许是在未来的某个阶段。”
“这个时代，也许是人类历史的最后一个时代，我们世界的生命元年已然到了末期，过去的很多传说都映照进了现实。在最终的圣战到来之际，看不见的敌人潜藏在暗处，我们要与多股势力作斗争，无论是已知还是未知的结局，都随着大复苏的发生而改变……”
“我们只能擦亮眼睛，洞察出世界的本质。”江瑾枫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
“任重而道远啊，想逃也逃不掉。”方贤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庆幸自己的能力，能够透过事物的表象直击内部。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透视，但往往就是在这种时候起作用的。”
话落，方贤左眼泛起金光，看向地道下方的场景，在一片昏暗无声的环境里，如同被掩埋的坟墓，横七八竖的残骸倒在两侧，画面之中尽显岁月无情……
无声的死寂之中，唯有历史与岁月的痕迹。在这残骸与腐朽之间，方贤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你看到了什么？”江瑾枫出声问道。
正当方贤想要回答他的询问时，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残骸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那些看似毫无生气的骨架，眼中竟泛起了幽幽的光泽，仿佛沉睡的恶灵被唤醒。它们身躯颤动，灰尘从骨架上抖落，随着那丝光华的变化，残骸竟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缓慢转动着头颅，直勾勾地盯着方贤，眼中的幽光变成了魔气，喷涌而出，向着地道上方快速冲来。
“小心！”方贤暗道一声不好，却来不及出声警示。呼啸而来的魔气已至身前，在江瑾枫震惊的目光中，一股脑地钻入了方贤的眉心。下一刻，方贤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脑海如同炸开了一般，消失的魔音再次响起，不绝于耳，激烈回荡，将意识空间搅得一片混乱。那魔音剖开层层意念防护机制，带着对情绪和人格的冲击力，钻入最深层的恐惧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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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不出去……你逃不出去！那是你的天性，那是所有人的天性！你早就被抛弃了，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无情的魔音嘶吼着，试图摧毁方贤的意志。“生在泥沼里的人，你是多么的不幸……为何要与我等对抗…….入魔吧…….向这个世界复仇吧，绝望的哀哭吧……这里只有黑暗，只有黑暗！世界是你的坟墓，你要埋葬在哪里？我予你救赎之道，此乃人性的王座，遍布血污与荆棘，你将踏着那些尸体迈向高峰…….”
“憧憬吧，向往吧，尽情的释放自己吧，弱小无能的人类。”
在魔音的冲击下，方贤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嘴角浮起了一丝邪门的笑意，布满血丝的眼睛状若癫狂，几乎就要疯魔。但心中保持的一丝清醒让他在两种状态中来回切换，强烈的精神冲突让他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负荷，颤抖的胳膊只能扶在墙上，仿佛连人格都要摧残撕裂。意识的转变呈现在苍白的脸上，如同产生了巨大的故障般，空间剧烈的抖动着，藏在脑海中的面具隐隐约约与某种存在产生了连接。
紧接着，他眼中的画面就变了，出现在了一片血污笼罩的世界。大地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尸体，它们扭曲着留下生前最恐惧的面孔，却没有丝毫腐化衰败的迹象，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周围。粘稠的鲜血一滴滴汇流成河，在脚下蔓延着流向前方。破碎的世界下，到处都是虚空的裂缝，如同巨大的伤口，黑漆漆的外域不断有漩涡和乱流吹进来。而在那世界尽头，本源崩坏，大道法则四处流溢的背景之下，一位负手而立的背影正仰天大笑着，仿佛大仇得报，笑声回荡在天地间。那是个男子的形象，一身精致的黑袍沾满了血迹，金属边覆盖的魔爪中捧着一个红酒杯，看起来邪性十足。
在这一刻，方贤仿佛与那背影产生了某种共鸣，意识深处的恐惧与愤怒被激发，但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也在他体内悄然觉醒。
“方贤，我们又见面了。”笑声渐渐止歇，魔影笑着转过身来。那邪异的黑金衣领之间，漂浮着一块菱形的血色宝石，像是一颗被抠出来的眼睛。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能量，与沾满血迹的黑袍在破碎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刺眼。“有没有想我啊？你最自由的阴暗面。”
“方二，为什么会是你？你怎么跟那个红衣女鬼一样，阴魂不散。”方贤的语气带着几分惊愕，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方二闻言，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并非我阴魂不散，而是你在呼唤我。”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方贤内心深处的锁。
“笑话，我怎么会呼唤你？是我妄想症犯了，还是你没睡醒。”方贤冷冷地看着他。
“呵呵，我懒得跟你解释，自己慢慢品。”
话落，他抬手轻轻撕裂虚空，破洞传来吸扯力，但虚像空间没有破碎，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却还是让天地间的生机向外流去。
“感觉不出来哪里怪吗，你迄今为止的人生都还是漏风的，即便坦然也是装出来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方二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方贤的自尊。
“你从未有过一丝满足的感觉，从未有过…”他的话语如同咒语，让方贤的心灵深处泛起了波澜。“所以终日不得安眠。”
“你摆脱不了人性，就像你摆脱不了诡异，只要你还是人，没有成为超脱一切的圣者，就仍然存在无数的缺陷和弱点，时间每一天都在流逝，灾难和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会一点点暴露。终有一日，你所有的恐惧都会具象化。”方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揭示一个残酷的真相。
“给我闭嘴，不要再灌输你的理念了！”方贤的声音中带着怒气，他无法接受这种极具祸心的话语，不知不觉就被带偏了思想。
“那样的道路怎么能代表得了我的人生，我的未来应当是充满希望的，岂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注定！”方贤反驳着，试图用信念来抵抗方二的言论，他环顾周围的环境，冷冷说道：“方二你这个混蛋，自己在杀戮与癫狂中迷失，却还来嘲笑别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哼，愚不可及。”方二冷哼一声，但他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
“不过也没有关系，下一次复苏很快了，就在不久的将来，到时候面对那些真正让你害怕的东西，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跟我说话。不要问我为何如此肯定，因为这就是公认不讳的事实。毕竟，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只有自己。”方二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预示。
方贤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把他赶出自己的脑海：“给我闭嘴，你要是再危言耸听，我就让方大把你永久踢出去。”
“呵呵，恼火了呢。”
方二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看来我说在了点子上，你也在害怕失去。不如听我一言，胜读万卷书。”
“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
“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你看看如今的我多潇洒，没有任何人能指责我，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大道至简，无欲则刚，抛去不必要的限制。如此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明白，还是希望你能早日领悟吧。”
方贤白了他一眼，但气性明显少了一些：“滚蛋，别笑嘻嘻说出这种一本正经的话来，你不想害臊，我还嫌害臊呢。”
“切，无趣。”方二摇了摇头。
“信我说的，你就做好准备，不信我说的，那就继续忍受痛苦。世上任何罪过都是外界强加于我们的，顺从他们的旨意，本就是作茧自缚；你若想获得自由，转念之间便可通达。”
“讲这些道理，不为别的什么。别总觉得我觊觎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大家原本就是一体的，还分什么彼此，我也想对你好啊。”方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暖，让人难以置信这是来自魔族的关怀。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抓住了冥冥之中的干扰，那些深入心灵的邪恶之念，秦刻之间便粉碎抹除了：“这些魔音的灌溉，我就替你踢出去了，不用谢我哈，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这下位之魔还算不上真魔，莫要被它的小道给唬住了。你可是见过我这种万魔之首的存在，埋骨之地的规则算得了什么，我几万年前就玩剩下的套路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天魔还在用，简直是丢魔族的脸。”
听到方二的话，方贤的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魔，方二竟然是魔族。此话一出，让方贤联想到了什么，看方二的眼神变了变。
“诶，你不要误会啊。”方二似乎察觉到了方贤的变化，急忙解释道。
“我才不屑与这般乐色为伍，埋骨之地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没太多的权限干扰这个世界，只是通过诡异的渠道做一些小事罢了。”
“相较起来，那两位……哼哼。我们谁不是伪君子，只是看大家谁更坦诚罢了。”讲到这里，他显得有些落寞下来。
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虚像世界淡化，沉默了片刻后，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后便转过身去。
“就这样吧，多说无益。”
“我留下了一句话，藏在你的面具之中，别忘记去寻找它，就在被你深深掩埋的地方，如今恐怕已经忘记了吧。下次再见，就是一次灾难的结束，希望那时候的你，无惧生死殊途，流血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