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着的人影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件血淋淋的衬衣。衬衣的领子、左右两个袖子都被一根线勾着,线悬在大树的树枝上边。血衣就这么晾在幽林之中,飘飘荡荡,若隐若现,宛似鬼魅一般。小庄将整件血衣扯下来,血衣本是白色衬衣,浸泡在一滩血水之中全给染红。小庄盯着血衣仔细地看着,他指着血衣的领子口说:“这血衣是老刀的。”
我和白火火凑过来看了一眼,血衣的领口处绣着“刀京龙”三个字。这三字绣出来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学生的针法。白火火看着我和小庄说:“老刀的衬衣咋会在这?”
“走吧!说不准老刀就在前边。”小庄扔掉血衣,遇见血衣之后,他信心倍增。我同样有种感觉,虽说不知道这血衣咋回事,老刀应该离我们不远。
我们继续朝前面走去,爬上一个小土坡。白雾显得没有那么多,前方看着也清楚一些。小庄突然叫起来,“你们快看前面。”
五十米之外,一个人影不停地晃动着,这是一个红色的影子。我们快步上前,红色影子和之前的血衣一样,同样是一件衬衣,被血染红的衬衣。它被一根树杈架起来,远远看着像是一个稻草人。
小庄走过去将血衣扯下来,“咦,这不是杨彪的内衬吗?”
血衣的的确确是杨彪所穿的白色内衬。当年,人们喜欢在衣服上边绣字。这件血衣上面绣着一个“彪”字,就在袖口那儿。小庄提着血衣走到我跟前,抬头跟我说:“杨彪和老刀不会死了吧?”他这话让人不寒而栗。
“林子里面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人。”白火火提醒我们一句。
“血衣将军,一定是血衣将军。”小庄恐慌起来,手里的血衣摔到一边,“我在基层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我们所长是安溪镇人,茶余饭后,他曾和我们谈起马王岗血衣将军这事。他说,血衣将军不轻易出现,它出现的时候,多半是下雨天,而是大暴雨。暴雨来的时候,人们都躲起来,它拿着血衣去勾人魂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别吓唬我。”白火火叱责小庄一句。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件血衣是老刀的,一件血衣是杨彪的,接下来就是我们。”小庄说完看了周围一眼,身子不自主地瑟瑟抖。小庄怕鬼,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话,我也只能当做故事听,可想而知,林区内,除了老刀和杨彪之外并非只有我们仨。我心里面不由得警惕起来,一面还祈祷着老刀和杨彪千万别出事。
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去,走了大概半里路,越过一个山谷,进入一个山坳,前面是一处灌木林。绿幽幽的森林内露出来一座庙宇的屋顶。看到深山藏老庙,小庄又开始说鬼,他说这种庙宇藏在老山内,没人供奉,没人祭拜,庙里的主只怕都变异了。本来是神灵,没有人类的信仰,结果成为了邪祟。他说得头头是道,还让我们别靠近这种深山老庙。
我对他这番无稽之谈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座老庙前边飘着一件血衣,不,应该不止一件,只是被绿林挡住了。我大步朝那座老庙走去,白火火自觉地跟在我身后。
“喂,你们疯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小庄叫着,我们不听他的话,他有些急了。
我和白火火慢慢靠近庙宇,果不其然,庙宇前边立着不少的杆子,竹竿子,木杆子,这些杆子上面都系着一条红色绳子,绳子绑着一件血衣。血衣大大小小,长长短短,老人的,小孩的,有些已经褪色,有些已经朽烂。大概有二三十杆,前后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宛如船帆一般。我们走到这些血衣底下,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高高挂着的血衣,有点像是祈祷祭天的灵幡。
“血衣庙?”白火火对着庙门上面的牌匾念道。
我扭头看了一眼庙宇,哒!一颗血珠掉在我的脸颊上。我伸手擦了擦,血珠还是热的。在我顶部那件血衣,它好像刚刚升挂上去。
“真他娘的倒霉,咋跑到这儿来了?”小庄赶到我面前,他也现了血衣庙,嘴边骂了一句。我将脸上的血迹擦掉问小庄:“你认识这座庙?”
“听说过,血衣庙是为了镇压血衣将军的,以前的人每年农历七月十六都会在这举行‘血衣祭’,让血衣将军远离附近的村庄。二十几年前破四旧那会儿被砸了。后边不知道是谁又掘它,重新修建它。好景不长,血衣将军闹得凶,庙也镇不住了,没人敢再来这儿祭拜烧香祈福。”小庄抬头望着一杆杆挂着的血衣说,“这片血衣是有说法的,家里有人过世了,把他最后穿的衣服染上猪血挂在血衣庙外面,血衣将军会收纳他的魂魄,同时会保佑死者的家人。”
“刚刚有人来过这儿。”我说道,滴血的血衣已经证实了。
“人?难道不是血衣将军?”小庄担忧地说了一句,说完忍不住往四周看一眼。
嘎然一声响,前边的白火火推开血衣庙旧迹斑斑的大门。白火火走进了庙里,小庄有些担心白火火的安危,叫道:“火火,等等我,让我来保护你。”说完快步跟在白火火后面进入血衣庙。我左右看了一眼,山林冷风吹,脖子有点儿凉,说实话,总觉得有人在不远处藏着,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种被监视的感觉特别让人难过。
我抬头再看一眼那件还在滴血的血衣,庙宇里边传来小庄一声惨叫。我以为他和白火火出事了,转身朝血衣庙大门跑去。血衣庙离外面比较远,道路偏僻,建材不好运输,大多是靠马帮。修建起来并不容易的血衣庙建得很简单,只有一间庙殿,庙殿不大,十几平方大小,里边耸着一个面部狰狞的血衣将军石像。
石像前边是香炉,香炉前边是一个用石头砌墙围起来的小院子。我经过院子,看到白火火和小庄杵在庙殿内,除了他们俩,庙殿内悬挂着一具披着血衣的尸体,尸体垂着脑袋,脖子系着一根麻绳,麻绳拴在庙殿的横梁上。
我走过去,白火火悲伤地说了一句:“老刀他被杀了。”
小庄怒火攻心,不停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咱们就不该来这儿,老刀他被血衣将军勾魂了。”
“小庄,别再胡说了。”我显得特别生气,这根本不关血衣将军的事,这是一桩赤果果的谋杀。
我看向老刀,老刀死得很惨,脖子被凶手开了一刀,血流不止。他的血被凶手撞在一个木桶内,木桶装满了血,同样泡着几件衣服,应该是老刀的其他衣物。老刀身无一物,尸体直直地被悬在横梁上,凶手在他的身上披着一件血色外衣,外衣是他自己的,不过是被他自己的血浸泡过罢了。
老刀的尸体不停地滴血,地上除了散性的血迹,还有一堆乱糟糟的脚印。脚印沾上老刀的血,踩得一地都是。我蹲下来眯着眼打量着脚印,脚印虽多,主要有两种鞋子,一种为橡胶雨靴,一种为解放鞋,码数还挺大的。这儿曾经出现两个男人,加上脚印很乱,血迹被弄得混乱不堪,明显有打斗的嫌疑。
“杨彪是不是穿着雨靴?”我抬头问心惊胆战的小庄。
小庄还在看着老刀是尸体。
白火火回答我一句说:“对,黑色的胶筒雨靴。”
“这就对了,杨彪他来过这儿。”我的话让小庄和白火火怔了怔。
小庄问:“杨彪他见着凶手了?”
我点点头。顺着地上的血色脚印,我绕过庙殿中间的血衣将军石像来到庙宇后面。为了节省石料建材,庙宇是两边空,前后都有门。脏乱的脚印到后面这儿分开,穿着解放鞋的凶手从后门跑掉,而穿着雨靴的杨彪追着凶手去了。
我们跟踪血迹和脚印,下了一个土坡,路程变远,脚印和血迹渐渐减少。我脑海内开始模拟犯罪现场,老刀按照黑纱女人的意思来到马王岗林区,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等他来到马王岗林区深处,凶手将其击杀并把他的尸体挪到血衣庙进行放血。凶手用从老刀身上放出来的血制造血衣,目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凶手这么做了。
杨彪一路追来,找到了血衣庙,看到老刀被害,他和凶手打了起来。凶手好像打不过杨彪,趁机从血衣庙后面跑了。
杨彪自然不会放过凶手,追了出去。
只是半路上我们遇到杨彪的血衣,这是为何?凶手并非一个人?想到这儿,我内心开始为杨彪着急,他有可能已经死了。
我覃思着,小庄忽地叫道:“前边死了个人。”
我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望天树下横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