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的叙述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很多细节上都说得十分详细,让人听起来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而这番话的中心思想便是指责楚卓颖滥用私权,在征兵时招募私兵假公济私,并且还使用了暴力手段强抢良民等。
征兵的规矩可是有许多的,所谓强抢良民就是强制良民从军,这是不符合大宗法律的,如果是负责征兵的士兵触犯此条法律,轻则杖刑五十,重则配边疆劳役三年,而如果是负责征兵的将军犯法,那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轻则杖刑就可以解决,但重则的话,也许连官位都保不住了。
而且相较于强抢良民,招募私兵这个罪名显然更加恶毒,一个将军为什么要招募私兵呢?这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事情上去了。
“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宇文天昭自然是不会相信孙昭的话,但她倒是想看看,这孙昭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凭借,敢在她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孙昭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块带着一丝红色的麻布,让宇文天昭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血书!
“这是牛头村村民的一封血书,此人名为牛二,状告的就是楚卓颖楚将军,她的大姐牛大无故失踪,牛二报案之后却仍旧找不到人,本以为是出了意外,但没想到三个月后牛大竟然自己跑了回来,说是三个月前就被抓走当兵去了,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不能在家多留,回家的当夜就又跑了,只是跑了牛大,牛二却被第二天赶来的官兵抓走了,牛二的夫郎想要去报官,竟然也被官兵抓了去,牛二气愤异常却没有办法,只能写下这封血书,辗转多次,才传了出来。”
孙昭递上了血书,还一脸悲痛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怕被宇文天昭怀疑,还主动解释道:“这封血书是有人秘密送到微臣府上来的,微臣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是什么人送的,而且微臣能力有限,也根本无法调查到这封血书内容的真假,斟酌了一夜,只能呈上来请皇上定夺,是真是假,总不好污蔑了楚将军,虽然臣以为楚将军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怕就怕在有手下人私自行事,污了楚将军的名声,所以还请皇上明察!”
孙昭这么一说,还真是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好人坏人都由她来做了,而且无论结果如何,似乎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倒是想得挺美。
“这么说,你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了?”宇文天昭直接就忽略掉了血书的存在,毕竟只是一封血书,谁都可以伪造出来,可当不了证据,尤其还是在这种大事上。
孙昭想说血书就是证据,但也知道皇上如今很是宠信楚家,这种可以伪造的证据根本不可能扳倒楚家,不过她的目的本也不是如此,只好解释道:“微臣得到血书后,只想着不能知情不报,至于证据,皇上若是派人去调查,如果真有其事,臣也不枉费心一场,若是诬陷捏造,臣却不敢担下如此罪名,定要派人去查个清楚,也不知是何人将血书送与微臣家中,竟然想要借微臣之手来诬陷楚将军,实在是居心叵测!”
孙昭的口才还真是不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却尽是推诿之语,将她该承担的责任都推到了那名送血书的人身上。
宇文天昭听了这话,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孙昭的毛病,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冷着脸道:“这件事朕会去调查的,朕到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敢这么做!”
宇文天昭说的何人,实际上指的就是孙昭等人,而孙昭听来,却以为是要调查强制征兵的人,不由得暗自欣喜,甚至还有些不屑的想着,皇上就是皇上,无论宠信哪个大臣,都不可能完全信任,而楚家兵权在握,又怎么可能会不引起皇上的猜忌!
孙昭美滋滋的走了,她走后不久,楚云亦就端着茶壶走了进来,面色平淡,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好奇的意思,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只是给宇文天昭倒了一杯茶,便径自看起了奏折。
宇文天昭看了楚云亦好几眼,楚云亦也仍旧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宇文天昭这就有些不满意了,主动问道:“你就不好奇孙昭说了什么?”
其实楚云亦早就注意到了皇上的动作,听到皇上的问话,笑着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多多注意就是了。”
楚云亦虽然没问,但心里自然是有些猜测的,尤其是孙昭那明显避讳自己的态度,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件事大概是和楚家有关的,而这也是他不问的原因,无论皇上再如何宠信自己,该避讳的时候还是要避讳,毕竟恃宠而骄可就不好了,时间长了,会惹人厌的。
“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要注意的不是朕,而是你的母亲,孙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封血书,说你母亲那强制征兵,你看看吧。”宇文天昭将血书递给了楚云亦,并没有隐瞒下这件事的意思,如果不信任楚云亦,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了。
楚云亦虽然避嫌,但皇上主动给他看的,他也不会拒绝,很快就将血书看了一遍,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语气严肃的道:“臣侍虽然不知道母亲那里的情况,但若是母亲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让人强制征兵的,更加不会利用征兵的借口去招募私兵。”
“强制征兵的事不算什么,至于私兵,朕倒是让楚将军招了一些,主要是为了隐藏西疆的真正兵力,到时候出其不意,才能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宇文天昭解释了一句,孙昭来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她就觉得可能是招兵的事外泄了,不过这种事情想要彻底隐瞒本就很难,所以宇文天昭和楚卓颖早就谈好了,如果被现了,就说是在招募私兵,只要皇上这里不怪罪,就算是被现了也没有关系。
而所谓的强制征兵,在宇文天昭看来就更加算不上什么了,楚家人治军本就军纪严明,不用说她不会相信楚家人会这么做,就算是真的做了,又如何呢?她是在意百姓,但这种在意却是有前提的,毕竟就算是她,在缺少兵源的时候,也会做出这种事,所以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早就说过宇文天昭不是仁君,甚至严格来说,很多帝王都不是仁君,没有一定的手段,又怎么可能统御偌大的天下呢。
“既然如此,孙昭知道了,会不会影响到您的计划?”楚云亦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没有怀疑楚家就好,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皇上对楚家的猜疑,或者说是两者对立的局面。
“朕已经应付过去了,派个人过去调查走走样子就是了,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转移朕的注意力罢了,朕来个将计就计,她的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只要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冉晟宇那里就可以喂熟了,到时候故意放走冉晟宇,孙昭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皇上心中有数就好,那臣侍就放心了。”楚云亦笑了笑,将点心盘子推了推,道:“皇上吃块点心吧,还是热乎的呢。”
“你也吃,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看起来都有些瘦了。”宇文天昭有些感慨的说道,自从有了楚云亦帮忙,她可是轻松许多呢。
“哪里的话,臣侍平日里无事,才是很无聊呢,现在这般,倒是有趣许多。”楚云亦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平静安逸的日子也很不错,但他更喜欢现在这种可以陪着皇上一起忙碌的日子,总觉得这个样子才像是一对夫妻。
“你高兴就好。”宇文天昭看出了楚云亦的认真,放心的说道。
西疆征兵的事,宇文天昭在第二天早朝上就派出了人去调查,不过却不是以调查的名义,而是以监督和辅助的名义,派去的人是一名御史,表明上算是刚正不阿的清流一派,实际上却是楚家的人,宇文天昭也是用着这种方式隐晦的表达着她对楚家的信任,并且还能通过这名御史和楚家进行联系,在征兵的事情上尽可能的帮助楚家。
与此同时,已经到达北疆的楚云湘也有消息送了回来,她带着自己的一小队心腹已经找到了不错的隐藏地点,就在临近宁国的一处深山之中,宇文天昭随时可以派人过去了。
收到消息之后,宇文天昭立刻就将京城的黑林卫秘密的调了五万人马过去,而且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还分成了上百个小队伍进行伪装式的潜入,有的变成了商队,有的变成了搬迁的农户,还有一些零散的路人,在不引起外人注意的前提下,飞快的向着北疆而去。
而就在这些人离开后不久,宇文天昭又在早朝时宣读了一份让宁国交出宇文卓然的圣旨,圣旨的内容十分强势,表示宁国若是不交出宇文卓然,大宗就会攻打宁国,到时候整个宁国都要为宇文卓然陪葬!
圣旨的内容让许多人心惊不已的同时也十分担忧,就怕两国真的打起来,要知道喜欢打仗的大多都是武将,文臣们喜欢的却是太平盛世,不过也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倒是十分支持宇文天昭的决定。
而宇文天昭除了一道逼迫宁国交人的圣旨外,紧接着又下了一道让北疆做好攻打宁国准备的圣旨,北疆兵马二十万,攻打宁国自然是可以的,但此时北疆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混乱时期,如果再出兵打仗的话……
接到这份圣旨后,新一任的北宴王宇文卓慧当场就变了脸色,恨不得将圣旨撕了扔回到宇文天昭的脸上,毕竟如此明显的坐山观虎斗,凡是有点脑子的人,估计都能想到。
只是知道归知道,宇文卓慧却仍旧没有拒绝的胆量,只能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开始调兵遣将,做出要攻击宁国的样子。
“王爷,咱们这么做并不吃亏,既能讨好皇上,又能收揽军权,而且还能威慑宁国,让他们交出宇文卓然,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难道您就不想彻底除去宇文卓然吗?”这是宇文卓慧的谋士分析出来的利弊关系,也是宇文卓慧同意出兵的原因所在,对此宇文卓慧还表扬了这位谋士一番,却不知这位谋士早就被宇文天昭买通了,成为了一颗安插在宇文卓慧身边的钉子。
宇文卓慧出兵,大宗与宁国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僵滞起来,宁国国主大怒,当即让人去将宇文卓然找了来,据说两人在书房中密谈许久,外界虽然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但不打算交出宇文卓然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还去找宇文卓然密谈。
而与此同时,大宗的朝廷上也出现了一些反战的声音,尤其是兵部侍郎孙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转移宇文天昭注意力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宇文天昭就已经有了出兵宁国的想法,而且还是用北疆的军队,简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逼得他们只能出言反战,能拖得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而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孙昭再一次收到了宇文卓然送来的密报,让她势必要趁乱救出冉晟宇,然后随着冉晟宇一同来宁国,因为孙昭最近动作太多,十分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孙昭在见到这封密函之后,脸色都有些吓白了,其实这也是她一直最害怕的事情,万一自己暴露了,皇上是绝对不会让她活命的,所以她在明知道这封密函十分有可能是为了吓唬她的前提下,仍旧做了破釜沉舟最后一搏的决定。
孙昭觉得自己可能是做贼心虚,但实际上她不过就是宇文天昭暗自留下的一颗棋子,明面上是宇文卓然的棋子,实际上却已经被宇文天昭利用个彻底,就等着她来将冉晟宇带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