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天,李臻和狄燕又第二次来到了月下山庄,此时天还没有亮,月下山庄大门前却灯火通明,数百名黑衣武士戒备森严,连树林内都藏有暗哨,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月下山庄来了大人物。
在数十名武士的护卫下,李臻和狄燕催马进入了月下山庄,这时,谢道姑已经先一步进去了,李臻二人被领到一间布置奢华的房间内等候。
狄燕坐在小桌前细细品味一杯热腾腾的香茶,或许一夜紧张疲惫的缘故,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李臻却背着手在房间来回踱步,脑海里各种念头飞速转运,整理自己的思路。
“李大哥,你坐下休息一下吧!”
狄燕见李臻还在冥思苦想,便柔声劝他道:“天快亮了,你一夜未睡,还是稍微闭目休息一下。”
李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焦虑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慢慢坐下来,他喝了一口茶自嘲道:“没还见到敌人,自己倒先乱了阵脚。”
狄燕抿嘴笑道:“你这叫关心则乱,像我,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管他幕后人是谁,知道了满足一下好奇心,不知道也无所谓,而你就不同,这关系到孙礼能不能破案,所以你的心思比较重。”
“其实和我的关系也不大,我就是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定。”
两人正说着话,门开了,谢影走进来,对两人笑道:“李公子,狄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狄燕却懒洋洋道:“李大哥,我不想去了,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我就行了。”
李臻感觉狄燕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一直坐在那里,没有站起过,他不由关切地问道:“阿燕,你没什么事吧?”
狄燕脸上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没事,你快去吧!别让主人久等。”
李臻点点头,“那好吧!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
等李臻稍微走远一点,狄燕这才低声对谢影道:“阿姑能不能安排一个侍女给我,我身上有点不太方便。”
谢影会意,立刻吩咐一名侍女照顾狄燕,她这才快步几步,带着李臻向后堂而去,两人走到一间屋子前,谢影停住脚步,“公子请进吧!我家主人在里面等候。”
李臻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这间屋和昨天的房间不一样了,这是一间临水居,房间连着水榭,房间不大不小,墙角放着一只青铜兽头香炉,轻烟袅袅,使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
房间里非常整洁,一尘不染,正前方是一扇白玉屏风,遮住了他的视线,但隐隐可见一名白衣女子坐在水榭前抚琴沉思。
李臻愣住了,他原以为是武氏族人,或许是武三思,也或许是别人,但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一直渴望见到的幕后者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时,白衣女人轻柔笑道:“待客不周,李公子请请随意坐!”
李臻坐了下来,他心中思绪略略有点杂乱,这个主人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打乱了他的很多想法。
片刻,白衣女人从屏风后转了过来,只见她年约三十岁左右,头梳云鬓,乌如云,插着一把玉梳。
她长了一张瓜子脸,眉毛修得十分精致,凤目修长,高挺的鼻子,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从相貌而言,她长得并不算美貌,却十分耐看。
她身材很高,略略偏瘦,穿着一件雪白的宽身衣裙,显得气质极好,使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白衣女人在李臻对面坐下,淡淡一笑道:“我便是你要找的月下人,公孙大娘那封信,确实出自我的手笔,只是我写字向来像男人。”
“你怎么会知道?”李臻愕然,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那封信的事情。
白衣女人笑了起来,“李公子,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我一直在关注你,你是我棋盘中的一颗重要棋子,所以我特地把你请到长安。”
李臻的内心彻底凌乱了,千头万绪的不解一齐向他涌来,难道自己来长安竟然这个女人的安排吗?而且他居然是这个女人的一个棋子。
“你究竟是谁?”李臻忍不住有些生气问道,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捏在手掌心的滋味。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应该听说过,我便是上官婉儿!”
李臻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原来她就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这个名字使他心中所有的谜底霍然开朗,原来她就是舍利案中的神秘人,第四个势力,就是这个上官婉儿的人射杀了武顺。
“李公子想到什么了吗?”上官婉儿饶有兴致望着他。
各种生过的事情在李臻脑海里飞速掠过,使他的各种思路变得杂乱无章,但有一条线索始终清晰地贯穿着所有的事件。
李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舍利的消息也是你放出来,引来各方争夺,包括那个阿缓王其实也是效忠于你。”
上官婉儿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依旧笑吟吟地望着李臻,“你说得一点没错,舍利案是我布下的一个局,按照计划,三只舍利函,真舍利应该是给薛怀义,李旦和武承嗣各取一只影舍利。”
“但被我这个不速之客搅乱了。”李臻心中竟有一种微微的得意,毕竟上官婉儿是那么有名之人。
上官婉儿略微谈了口气,“没错!你这个搅局者的闯入,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也阴差阳错,你的出现却助我最后达到了目的,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既然要感谢我,那为什么要杀武顺,栽赃给我?”
“李公子,我认为你应该明白,杀武顺是我早有的计划,本来也是狄燕的任务,只是你恰逢此事罢了,是武顺家人认定你杀了他,与我何干?”
李臻却心念急动,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知道了,其实毒经案也是你一手策划。”
他此时刚刚才反应过来,武顺之死和舍利案已经关系不大,但和毒经案有着直接关系,这让他蓦地明白了一件重要之事,毒经案也一定是上官婉儿的策划。
上官婉儿却并不吃惊,反而赞许地笑道:“不愧是我看中之人,果然有过人的头脑,能在这么复杂的乱局中看透真相,让我不得不佩服。”
李臻头脑已经乱成一团,他按着额头,苦苦思索着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上官婉儿是怎么操纵此事?
上官婉儿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微微笑道:“想操纵毒经案很简单,武承嗣身边的明先生就是我安排的人,毒经案这条计策就是明先生向武承嗣提出,只是武承嗣一心想除掉狄仁杰,他才会落入我布下的局。”
李臻此时不由倒吸一口气,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舍利案和毒经案的经过,竟然是上官婉儿布下的连环局,心机之深远,布局之巧妙,令他着实感到一阵惧怕。
“那你.。。为什么想除掉武承嗣?”李臻终于问到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上官婉儿却没有回答他,她将茶杯放在桌上,锐利的目光瞥了一眼李臻,不紧不慢道:“这就是我给你出的谜题,也是我对你的最后考验,若你猜到真相,作为奖励,我会答应你一个条件。”
上官婉儿站起身,施施然走到屏风后,静静站在水谢前凝视着水潭,她嘴角依然带着笑容,目光却略略瞥向身后,李臻是她看中之人,她希望李臻能解开这个谜底。
李臻已经找到了一丝明悟,只是还不太清晰。
师父告诉过他,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生,有人死就必然有人生,有人损失必然有人获利,只要他能找到武承嗣倒下的最大获利者,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他记得狄燕给自己说过,武承嗣之所以深恨她父亲,是因为狄仁杰阻止了他成为皇太子,那么获利者一定和这个有关,是李旦,还是李显?
这时,李臻的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名,使他竟脱口而出,“武三思!”
上官婉儿鼓掌走了进来,脸上充满了赞许的笑意,“聪明啊!真的没有让我失望,你怎么会想到?”
李臻思路已经霍然贯通了,他笑道:“因为武承嗣是武三思继承皇位的最大竞争者,武承嗣若不倒,又怎么会轮到武三思呢?”
上官婉儿轻轻叹息一声,武承嗣明明有机会把此人收入帐下,他却愚蠢地放弃了这个明珠,否则最后的结果还真不知是什么样子?
“好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李臻早已想过,他毫不迟疑道:“我要你答应,无论生什么事情都不准碰我的家人,我希望你能给我承诺。”
“承诺?”上官婉儿冷笑一声,“我是女人,也是政客,你觉得我的承诺有意义吗?”
“因为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的政客!”
上官婉儿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要我的承诺,我答应你,绝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不过我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让我放过你师父,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骆宾王吗?”
李臻腾地站起,他几乎要被上官婉儿的话惊呆了,她....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师父是骆宾王?
他愣愣地望着上官婉儿,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其实也不能怪李臻想不通,公孙大娘认出了他的剑时,当时李臻尚在中毒昏迷之中。
上官婉儿摆摆手,脸上依然保持着她一贯的笑容,“请坐下吧!我并不一定要把你师父怎么样,我们可以谈,深入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李臻终于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牢牢扣住,而且自己所做的事情她都清清楚楚,甚至还被她诱导控制,他竟有一种孙悟空逃不过如来佛手掌的无奈。
李臻无力地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她愣。
上官婉儿轻轻理了一下鬓,她的双眸如水一般清澈,纤柔的嘴角浮现出一弯笑意,“你觉得我和狄燕相比,哪一个更有女人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