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匠迈步到了张恪的屋中,浓重的药味刺激着鼻孔。张恪已经爬了起来,靠着炕头坐着,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眉清目秀,尤其是眼神充足,书生气带着英武果决,看得刘铁匠忍不住叹气。
“像,真像!哎,要是张兄弟还在世,谁敢欺负你们啊!”刘铁匠痛苦的摇头。
便宜老爹的人缘还不错,张恪笑道:“刘伯伯,小侄有个赚钱的想法,准备去广宁马市,弄点衣服布匹什么的卖了,从鞑子手里换肥羊,一来一回,至少能把欠的钱赚回来!”
“好,好主意啊!”刘铁匠笑道:“不过广宁离着咱们有一百五十多里,路途太遥远了!”
张恪微微一笑:“刘伯伯,穷极思变吗,我也是没有办法。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帮忙?”
“嘿嘿嘿,除了打铁,生意上的事情我可弄不明白,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就要用伯父打铁的本事!您帮着我做点东西,要是卖出了好价钱,咱们三七分!”
刘铁匠挠挠头,说道:“别说三七分了,要是真能赚钱,帮着你们还债,给我本钱就成。”
张恪冲着小雪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笔墨拿过来,毛笔抓在了手里,张恪有点犯难了,虽说继承了原本的记忆,写毛笔字还是没问题的,可是拿着玩意画画就太勉强了。
“小雪,你去灶膛找块木炭来。”
小雪急忙点头,跑到了灶台,根本没有,灵机一动,连忙拿着铁锹从里面取出了几个红火炭,然后又端来了一瓢凉水。
哗啦!
顿时一团白气暴起,灰尘飞溅,升起一团蘑菇云,小雪吓得一吐舌头。不过天大地大,恪哥最大!急忙抓起来几块木炭,跑到了张恪的屋里。
“恪哥,这个行不行啊?”
少女献宝一样的送到了张恪面前,张恪猛地一抬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恪哥,难道不成吗,人家太笨了!”
“哈哈哈,当然可以。”张恪笑着接过了木炭,贴着耳边说道:“小雪,赶快去洗洗吧,都成了花脸猫了!”
少女一愣,羞得急忙捂住脸蛋,掉头就跑。身后传来刘铁匠的笑声:“多好的丫头!”
水盆前面,从指缝偷偷看去,娇嫩的脸蛋上挂满了灰尘炭粉,黑一点,灰一道,简直就是小乞丐。
“丑死了,丑死了!又惹恪哥笑话了!”少女连忙捧着水,清洗掉灰尘,还不放心,跑到了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生怕有点瑕疵。
就在少女顾盼自怜的时候,张恪已经用炭块画出了一张立体图,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火炉。
刘铁匠虽然目不识丁,可是图画的太逼真了,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这个东西是火炉吧?”
“刘伯伯好眼力!”
刘铁匠顿时皱了眉头,忍不住说道:“铁炉子虽然比灶台小,可是价格也贵,恐怕没人会买啊。”
“刘伯伯,这话放在汉人身上或许是对的,可是蒙古人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讲究么?”
“您想想,蒙古人逐水草而居,他们肯定不能到哪都费力搭灶台吧,要是有这么个炉子,随时能装车带走,会方便多少?看见没有,这个炉膛也不要太大,只要能放进去一块干牛粪就行,一两块牛粪就能做一顿饭。再给他们配一个能装卸的铁架子,在上面还能烤肉,蒙古人他们会不会买?”
张恪所说的这种炉子在后世的烤玉米之类的小摊上还能看到,平常到了极点,可是放在了眼下,却是了不得的明,即能烤肉,还能做饭,实在是体贴入微。
刘铁匠看得连连点头:“好,真好,这玩意肯定能卖上钱,伯伯这就回去做去。”
“慢!”张恪道:“刘伯伯,我准备三天之内就去广宁,这三天你能做出多少来?”
“这可就难了!”刘铁匠顿时了愁,苦着脸说道:“这么一个炉子,少说要用十斤铁,造价不下一两银子,铁家里倒是有,只是功夫未必能赶得上,我估摸着三天都未必能造出一个,要是让我家的那几个小子帮忙,说不定能赶出两三个。”
张恪一听也犯了难,虽然他不准备做什么大买卖,但是两三个比蚊子肉也强不了多少啊!
他眼珠转了转,怎么能多造几个呢?
对了!
怎么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啊!张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刘伯伯,我有办法能多造炉子,您听我的,把工序分开,和几位哥哥们一人负责一样,最后组合起来,保证能快许多,赶出十个炉子不成问题。”
就这么简单?
刘铁匠满脸的疑问,忍不住说道:“能行吗?孩子们的手艺还不行啊,怕是……”
“没事,刘伯伯,你把规格定好了,最难的您老亲自来。也不要特别精致,只要差不多就成!造出十个炉子,少说卖三两一个,扣除成本,就能赚二两,按照七成算,您能拿到十四两!”
“多少?”刘铁匠顿时瞪圆了眼睛,他打一年的锄头锹镐,都未必能挣到这么多,简简单单的十个炉子就能换来十四两?
“这,这钱能这么容易挣吗?”
“哈哈哈,刘伯伯,您就放一百个心,十四两算什么,以后我们要赚成千上万的银子,等着财吧!”
刘铁匠攥着图纸,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山羊胡来回直蹦。
“老伯就听你一回,这就赶工去。”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恪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穿越之后体质增强,还是周郎中的药有神效,总之青紫的地方都消退了,肋下的伤口也结痂了,里面的肉痒痒的。或许再休息三五天就能完全康复,只是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
张恪早早的起来,老娘和小雪正在忙活早饭,一股香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吱呀,门轻轻的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二哥,你起来了?”
张恪一看,正是妹妹卉儿,顿时满脸含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懒猪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不准说人家是小懒猪,有这么可爱的猪吗?”小姑娘撅着嘴唇,气鼓鼓的盯着张恪,两只冰凉的小手奔着他的脖子就去了。
“二哥投降了。”张恪笑道:“你过来保准有事情吧,赶快说吧,不然二哥继续睡觉!”
“哼,你才是懒猪呢!”卉儿在心里鄙视道。
她偷偷趴在了张恪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哥,昨天娘买了好多肉,那么大的一块,有好几十斤呢!”
小丫头用手画着,眼前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偷眼看了一下张恪,又低下了头,细如蚊讷的喃喃道:“人家,人家,也想吃一点,一块就行。”
卉儿战战兢兢的说着,仿佛犯了多大错误一般。这段时间张恪一直病着,沈氏也想方设法的买点肉蛋之类的,可是全都给了张恪。卉儿也很懂事,每天和沈氏她们一起吃贴饼子,干白菜之类的。
小丫头知道二哥要养身体,每次都偷偷咽口水,可是这次老娘买的肉实在是太多了,煮肉的香气往鼻子里钻,小丫头馋虫全都勾上来了,才怯生生的跑过来,仗着胆子提出了要求。
小孩子吃点肉算什么!可是眼下家里都要围着张恪转,这点卑微的要求,都仿佛有些过分,卉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揉着衣襟。
看到了这里,张恪突然鼻子酸,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走,跟二哥吃肉去!”
张恪拉着卉儿,大步到了灶台前面。正巧沈氏和小雪都不在,张恪一把掀开了大锅,白气滚滚,一大块肉上下翻滚,水面上一层漂亮的油花。
咕嘟,卉儿忍不住咽着口水,张恪一手拿着筷子叉住肉块,一手攥着菜刀,一刀下去,砍下足有二斤多肥瘦相间的好肉。
“卉儿,快去拿碗过来,咱们沾着酱油吃!”
“哎!”小丫头美滋滋的捧过来大碗,张恪也把肉切成了指头粗细的小条,没有大蒜,索性抓来几根干辣椒,放在灶膛烧一下,然后揉碎到酱油里面。
大功告成!
兄妹俩抓起来肉条,沾着酱油,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卉儿别看人小,肚子可不小,一转眼小半碗肉就没了踪影。正在他们高兴的吃着,房门突然打开,沈氏和小雪一前一后的进来。
看着蹲在灶台的两兄妹,沈氏顿时就瞪圆了眼睛:“小祖宗,这是给你哥哥他们去广宁准备的,怎么都给吃了啊!”
听到了老娘的责怪,张卉儿顿时害怕了,小腮帮鼓鼓的,一口肉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只能可怜兮兮看着张恪。
张恪笑着说道:“娘,苦了这么长时间,等我从广宁回来,咱们就有好日子了,就算是提前享受一下,您老就别管了!”
张恪说着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卉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美滋滋的把肉咽了下去,从心里往外涌着甜蜜。
“唉,还没过好日子呢,就想着吃喝,你啊,准是一个败家子!”沈氏嘴上不依,实际上却是默认了。
“娘,您放心吧,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张恪笑道:“这肉怕是有十多斤吧,路上吃不了的,咱们一起吃吧!”
张恪就要再去切肉,沈氏一把拉住了他,唬着脸说道:“穷家富路,路上多带点吃的准没错,我琢磨着把刘老哥送来的银子拿出了三钱,好不容易买了十斤牛肉,十五斤猪肉。牛肉拿到了隔壁李四妈那,她做酱牛肉可是远近有名啊。”
说着沈氏从小雪的手里接过了一个油纸包,笑着说道:“大冷天也不怕坏了,拿着路上吃吧。”
沉甸甸的一包,张恪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每当同学从家里带来大包大包的特产零食,他就暗暗神伤,终于自己也能享受到了!
家,亲人,幸福的味道……
张恪浑身充满了劲头,“娘,咱们肯定能闯过这关,一定能的!”
看着儿子坚毅的目光,沈氏含着泪点点头。
……
“恪哥,快出啦,看看我们准备的怎么样?”
是乔福!
张恪急忙站起来,到了院子当中,只见乔桂和乔福穿得像是熊瞎子一样,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两个大号的木爬犁,在爬犁的旁边是两条摇头摆尾威风凛凛的大黄狗,伸着长长的舌头。
“你们就准备了这个啊,没有马,好歹弄头牛啊!”
“怎么没有牛!”乔福指着张恪,又指了指乔桂,笑道:“咱们仨不就是吗!”
乔桂也不好意思,搔搔头说道:“我们也想借牛车马车来的,可是都要押金,反正我和老二都有力气,我们拉着吧,或许,应该,可能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