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隆冬时节,但这几日天气晴好,汤阴县一带的树林、房屋和小河都沉浸在无风的恬静和明朗的严寒中,沉浸在耀眼的光亮和淡蓝色的阴影里,一切都是那么雪白、松软和洁净。
上午,李延庆和三个伙伴便骑着毛驴,兴致勃勃地跟随着汤正宗去小汤河观赏雪景,小汤河位于汤阴县城以北约十里处,是相州著名的一处雪景区,官道上行人颇多,不少文人雅士也和他们一样去小汤河赏景游玩。
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仿佛苍穹一样笼罩着大地。
“你们运气不错!”
汤正宗骑着一匹大青马上,兴致盎然地对四个学子介绍道:“小汤河的雪景虽然很美,但不是每年都能看到,今年天气不错,正适合赏景,你们看见没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去观赏雪景了。”
王贵压低声音对三人笑道:“其实我觉得骑毛驴比赏雪景更有意思。”
王贵的话说到三人的心坎上去了,他们都是第一次骑驴,小毛驴不紧不慢,走得十分平稳,偶然有撒蹄奔跑,那种仿佛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令三人十分兴奋。
三人中骑得最好的是岳飞,骑得最差的却是李延庆,这倒不是他的平衡能力不行,而是他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练过蹲马步,双腿内侧的裆力稍弱,驾驭能力就差了,所以岳飞骑驴是悠悠哉哉,但李延庆骑驴却是心惊胆战,几次差点从驴背上摔下来。
这时,一辆损坏的牛车停在官道上,几名家人正在修理轮子,迎面正好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和牛车交汇,占据了大半条官道,只有路边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约三尺宽,行人纷纷从小道过去。
汤正宗轻轻纵马过去,岳飞、王贵和汤怀也连忙催驴跟上,李延庆骑在最后,他的小毛驴见同伴奔远,焦急地迈开四蹄奔跑,李延庆顿时手忙脚乱,惊呼道:“慢点!慢点!”
哪知毛驴欺生,非但没有放慢,反而撒欢快跑,李延庆躲闪不及,从马车边缘擦过,皮裘被马车勾住,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从毛驴身上摔下,翻滚进了旁边的麦地里。
麦地里有厚厚的积雪,李延庆没有受伤,却十分狼狈,头上、脸上、脖子上全是积雪,皮裘也被撕开一个小口子,这时,马车上有个小娘子焦急喊道:“爹爹,有个小哥哥掉进田里去了。”
一名跟在马车后的中年文士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替李延庆拍去身上的积雪,歉然道:“车辕太宽,挂了小哥衣服,很是抱歉!”
中年文士看得清楚,还是自家马车挂住了这孩子的衣服,孩子才摔下来,李延庆见他温文儒雅,看起来似乎学识渊博,心中颇有好感,便摆摆手,“我没事,夫子不用歉疚!”
说着,李延庆看一眼马车上的小娘子,只见她年约四五岁,梳着双平髻,长得唇红齿白,瓜子小脸,弯弯细细的长眉,一双灵动俏丽的眼睛,手中拿把小宫扇,正满脸关心地看着自己,倒是一个小美女的模样,只是想到自己在她面前狼狈地摔下毛驴,李延庆脸上顿觉没有面子,拔腿向自己的毛驴追去。
“蠢驴子,给我站住!”
小娘子饶有兴致地望着李延庆奔远,见他追上其他几个小郎打打笑笑,小娘子便好奇地问道:“爹爹,路上这么多积雪,他们这是去哪里?”
中年文士看了看四周,笑道:“他们应该是去小汤河看雪景。”
“啊!娘说过那是相州最美的雪景,爹爹,我也要去!”
“爹爹今天有事,下次吧!”
小娘子红嘟嘟的小嘴一撅,不高兴道:“每次都是下次,我都攒了几十个下次了。”
中年文士着实疼爱小女儿,他见时辰还早,看看雪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笑道:“好吧!我们去前面调头。”
.........
李延庆一行岔到另一条官道,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小汤河,他们站在一座桥上,向桥下远处眺望,不远处就是小汤河著名的雪景区了。
和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单调雪原不同,远处小汤河两岸分布着一片片落错有致小树林,将平坦的雪原勾勒出了一条柔和而起伏的耀眼曲线,将所有可以望见的树木都变成了巨大的或玲珑的银珊瑚。
小汤河象一条美玉铺砌而成的玉带,在树林里蜿蜒曲行,树林内还弥漫着薄薄的纱雾,金黄的阳光穿透树林,使纱雾被渲浸得像一片展开的透明的红纱。
去景区只能步行,小桥上停满了游人的牛车和畜力,汤正宗笑道:“你们去吧!我来给你们照看毛驴。”
“大伯不去吗?”李延庆问道。
汤正宗呵呵一笑,“我已经看了无数次了,这次就不去了。”
王贵和汤怀已急不可耐地奔了下去,岳飞还在等着李延庆,“庆哥儿,快点!”
“大伯,我们先去了。”
“跟着人流走,别走散了。”汤正宗在后面大喊。
李延庆和岳飞沿着小桥旁的一条小路下去,跟着人流向东而去,今天来看雪景的人不少,大多集中在小汤水南面,北面人倒不多,景色一点也不比南面逊色。
李延庆和岳飞小心翼翼走过小河冰面,钻进了北面一片玉树琼枝的世界.....
景色虽美,但禁不住寒意渗人,李延庆和岳飞游赏了小半个时辰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那两个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李延庆和岳飞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王贵和汤怀的影子。
“五哥,我们分头找吧!你走南面,我走北面,等会儿在桥那里汇合。”
“好!”岳飞答应一声,便向小汤河南面走去。
李延庆沿着北面树林中的一条小道慢慢往回走,他的腰被马车重重划了一下,刚才没有感觉,这会儿开始火辣辣的剧痛起来。
李延庆走到一处游人稀少的空地,他找块大石坐下,慢慢揭开小衣,只见腰部有一条长约半尺的血痕,虽然没有流血,但红肿得有一指高,格外地触目惊心。
“啊!”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李延庆连忙放下小衣,只见从旁边树林内走出来几人,最前面是一对父女,正是那辆马车的主人,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
中年文士老远看见了李延庆,便过来看看,不料正好撞见李延庆子察看伤情。
中年文士快步走上前,“你居然受伤了,让我看看。”
在他身后,穿着皮裘绿裙的小娘拉着父亲的衣服,探着头,一脸关心。
“我没事,只是一点擦伤!”李延庆连忙摆手。
中年文士却不管他,拉开他的手,掀开小衣察看,李延庆无奈,只得扭过头去。
“爹爹,周围都淤青了!”
听到小娘惊叫,李延庆一回头,才现小娘子就凑在自己伤口前,他连忙放下小衣,“没事了,我要回去了!”
他转身便走,中年文士却一把拉住他,“我车里正好有伤药,上点药,消消淤肿,否则伤情要恶化的。”
他不由分说,拉着李延庆便走,李延庆无奈,加之伤口愈加疼痛难忍,不上药确实不行了,只得跟着中年文士向小桥走去。
......
车厢里,一名中年文士的随从用一种气味芬芳的草药给他伤口抹了薄薄一层,又用狗皮膏药小心翼翼给他贴上。
岳飞站在车门前,关心地望着李延庆,李延庆向他咧嘴笑了笑,又转头,却见王贵和汤怀正围小娘子搭讪,争先恐后地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
李延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先躺着别动!”
随从按住他,下了马车,快步向主人走去。
中年文士正在和汤正宗说话,见随从下来了,中年文士连忙迎上问道:“他伤情怎么样?”
“启禀大官人,伤情还是很严重,幸亏上药及时,再晚一点就要溃烂了。”
汤正宗也上前问道:“可以骑毛驴吗?”
“恐怕不行!”
随从摇摇头,“他现在只能平躺,骑毛驴、走路都不行,看看明天能不能好一点。”
“这可怎么办?明天他要参加童子会决赛了,少了他,我们必输无疑。”
汤正宗异常担心,又问道:“明天上午他可以坐起来吗?”
“这个我不敢说!”
中年文士道:“这样吧!我送孩子进城,然后找个治伤的大夫给他看看,休息一夜,伤情应该会好转。”
汤正宗无奈,也只能这样了,“先回客栈,我去请千金堂的张德良,他在汤阴看外伤最有名。”
李延庆无法再骑驴,只得躺在马车内返回县城,汤正宗则带着岳飞三人骑驴跟在马车后面一同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