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这时候在介山之上,三天前,他就离开了吴山,绕过安邑,从涑水进入临猗,来到了这介山脚下。
自春秋以来,每一个来到河东的官员、贵族、皇室成员,介山是他们必须要来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介庙。
介庙之中祭祀和供奉着春秋时期最有名的忠臣孝子介子推。
这么说吧,连秦二世那个混账,到了河东,都懂的亲自上介山祭拜介庙,封介子推为介候,裂介山为其封地。
当此之时,官方与民间,对于介子推更是推崇备至。
此时,介子推在中国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的屈原+岳飞的合体。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华夏这时最重要的节日——寒食节就是为纪念介子推而诞生的。
每年的寒食节,汉室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家不生火,人人吃冷食,以纪念介子推。
即来了河东,不来祭祀介子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特别是刘德如今几乎亮明了身份,除了没有公开宣称之外,其余一切都如皇子出巡了。
就像现在,刘德登上介山,拜祭介庙,随行的臣子,除了郅都、汲黯、垣候刘赐之外,还有临猗县县令张置,县尉王敢当。
恭恭敬敬的给介庙尚飨,奉上祭品,刘德躬身一拜,对左右道:“疾风知劲草,国难思忠臣,介公忠德。千古传唱,临猗县每年都要派专人来此修缮和维护介庙,还有专门挑选几户忠厚老实之民。为介庙编户,四时祭祀,不得有误!”
“诺!”一旁小心伺候着的临猗县县令张置与县尉王敢当立刻点头,将刘德的这个指使记下来。
“殿下,请为介庙题一副字罢……”临猗县令张置趁机让人抬出一副牌匾,道:“先前介庙的牌匾与石碑,俱是秦二世所立。二世昏君也,安可为介公庙勒石留传?所以,早被民众所毁。如今介庙,一无牌匾,二无勒石,甚为可惜。若得殿下题字。介公九泉之下知晓,当也可瞑目了!”
这种**裸的拍马屁,让刘德笑了起来。
谁不喜欢被奉承?
反正刘德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感觉。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像这种马屁,心里爽爽就好,真当真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两千年后那些到处题字留名的领导。一朝进了秦城,连他们给母校和家乡题的字都给人干干净净的铲掉了。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抹掉了。
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秦二世当年所题的牌匾与勒石的石碑现在在那里?
但题字这事情,谁不喜欢?
于是,在众人的恭维和笑声中,刘德拿起毛笔,斟酌了一下,就在牌匾上写下了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威武不能移。
这正是后世人对于介子推及其所代表的古典华夏士大夫人文精神的总结。
在这句话写下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介庙前栽种的两株柳树枝条摇摆,摆动的枝条落在地上的影子,恰似一个人在作揖的模样,不少人将这一幕收在眼中。
“殿下,介公显灵了,在答谢您的题字呢!”旁边的王道立刻就恭喜着,其余人也根本就不管自己有没有看清楚纷纷道:“殿下题字,介公显灵,这说明殿下之德修,连介公这等先贤都赞许了!臣等为天下贺,为陛下贺!”
刘德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摆手道:“小子德薄,岂敢当介公之赞呢?”嘴上虽然谦虚,但实际上却自己先对号入座,坐实了介子推显灵这种事情,同时刘德也看了看地上的枝条影子,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一个人在作揖呢!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换句话说,假如换个方式,那影子也能被解释成恶鬼作祟,神灵怒。
只能说,想拍马屁,什么理由和东西都能成为借口。
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时,天空中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太阳,刘德抬头看了看,道:“诸君,要起风了,快些下山吧……”
现在正是六月末,夏雨时节,说不定可能还有雨要下。
临猗县县令张置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他咦了一声,大声的问道:“诸君请看,那天上的云像不像一柄伞盖?”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抬头,刘德也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心道:“什么伞盖?我还觉得它像一团棉花呢!”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张置开了个头,聪明人自会自己去联想和掘。
一旁的王敢当就很适时的拍马屁道:“殿下前时祭祀泰一神,泰一神神像有泽,赐下灵芝,今日祭祀介公,柳树有灵,作揖答谢,如今,上苍以云为伞,为殿下遮阴,这种种祥瑞都说明了,陛下之德福泽殿下,于是上苍才赐下这种种祥瑞,以示嘉奖!”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刘德心里一黯,他知道,不能任由这帮马屁精这样无休止的拍马。
于是刘德摆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虽然只是孔仲尼一家之言,但我觉得很好!为政者,当敬天悯人,神鬼之事,心中知道就好,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与诸君共勉!”
实在是这一路上的祥瑞太多了。
你说介公显灵,作揖答谢,这还好解释,特么下个山老天爷还要弄个伞来遮云,这传出去,别人不把刘德当傻逼看,刘德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煞笔了。
更何况,过犹不及,这还没坐上太子位,就弄出一个祥云伞盖,传回长安,便宜老爹会怎么看?
反正刘德觉得,要是自己将来听到自己的儿子玩这种把戏,等他回来,先把屁股打肿再说。
最重要的是,后来刘彻到一个地方一个祥瑞,搞到最后,祥瑞都烂大街了!
物以稀为贵,任何东西一旦泛滥,就不值钱了!
而且,刘德如今也不需要祥瑞了,汾阴鼎就足够为他造势了!
王敢当一听,知道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个刘德留在山下的侍从急匆匆的跑上山来,见了刘德跪下来,呈着一封帛书,道:“殿下,安邑急报!”
刘德疑惑着接过来一看,脸色马上就黑了下去,他暴喝一声,问道:“中郎将郅都何在?”
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半只玉质的卧虎,他高声命令着:“天子虎符在此,中郎将郅都听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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