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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Chapter 91宸渊,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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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太子目光定在应恺胸前迅速腐烂的血肉上, 凝固了一瞬。

“不愧是曾经拥有至善道心的人,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终于剧烈咳嗽着摇头笑了:“但这么做当真值得吗?为了永不餍足的世人去死?”

大股鲜血不断从应恺腹部喷涌而出,已经连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倚在半塌的石柱边勾了勾嘴角:“不, 我只是为了自己去死而已。”

鬼太子没料到这个答, 显然愣了一, 眼角余光映出了远处祭坛血池上同样濒死的、毫无生机的宣静河。

“为自己而死?”一股隐秘的怒意从鬼太子眼底升,甚至连断断续续的咳血都一停, 提高了声音:“可笑至极,转世后就不是同一个你了!失去神格你就永远无复位北垣,只能做个普通人, 永远去不掉与生俱丑恶的人『性』!你——”

这时噗呲一声血肉泼, 是身后的宫惟发力拔出神骨匕首,刀锋一横勒在鬼太子喉间,冷冷道:“你道即便是神没资格判定人『性』的善恶吗?”

话音未落,毫不留情狠狠一划!

神血如瀑飞溅三尺,鬼太子喉骨完全断裂, 彻底毁坏的神躯只摇晃了, 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空气仿佛静止了, 只见银『色』神血在地上缓缓蔓延,映在鬼太子兀自睁开的眼底。

“……”应恺双目紧盯:“真的死了?”

宫惟却一步挡在应恺面前,颤声道:“没那么容易,神魂永远不灭, 必须封印到混沌之境里去。”

像曲獬这样的天生神,毁掉的只是神躯,神魂却永远不会烟消云散,想要解决只有封印这一个办。果然只见一缕缕银『色』烟雾渐渐从毁坏的神躯中升, 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成鬼太子的模样,那张俊俏雪白的少年面孔从未像此刻这般僵硬森冷。

应恺失声:“小心!”

只见鬼太子的神魂一伸,不远处血剑便化作流光召,啪一声紧紧握在掌心,劈头盖脸斩向应恺,却被宫惟闪电般“锵!”一声重重架住!

两剑锋死死相抵,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鬼太子一字一顿问:“你为你能我次封印九千年?”

“不,”宫惟近距离『逼』视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从牙关里道:“这次我要你封印到天崩地裂!”

——铮!

两剑急速交擦,爆出灼目电光,激战时狂卷的气劲让大殿剧烈震『荡』。数不清的弧形剑光向四面八方激『射』,石柱、地面、墙壁纷纷爆成齑粉,残垣断砖如暴雨,高处墨玉座在撞击中轰然坍塌!

失去神躯后的鬼太子果然开始急剧衰弱,魂魄力量消耗极快,已不是宫惟的对。剧烈摇撼中宫惟一剑将鬼太子扫飞,那堪称暴怒的神力让鬼太子撞出去砸穿了巨大玉石柱,一瞬宫惟当空出现,无数道绯光在掌心凝聚成锁链,一掌按向鬼太子的印堂!

只要这一掌按实了,鬼太子的神魂会立刻被锁链缚住,从此不能脱身。

但说时迟那时快,鬼太子横剑死死挡住扑面而至的宫惟,借力贴地一滑而出,眨眼间飞掠数十丈,翻身飞跃而,一剑刺向应恺!

——这一剑明是要让应恺死后魂飞魄散。

宫惟脸『色』剧变,毫不犹豫掷剑出,白太守划破空气疾『射』而。

然而鬼太子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刹那间止住身形,白太守剑光贴着头顶“夺”一声钉进了地面;紧接着鬼太子毫不犹豫,掉头急转冲向殿外,十二扇巨型殿门轰然洞开。

要跑!

这一招声东击西实在太快,宫惟一伸召白太守,拂袖飞身要追,鬼太子的神魂却闪电般冲出殿门,不何时殿外景象竟然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黄泉。

是鬼垣之主,占据全部地利,能随心欲变幻地形。一旦让脱身逃出,想追根本不及!

暴怒从宫惟心头窜,竭尽全力一剑挥向鬼太子的背影:“给我站住——”

然而鬼太子动作更快,巨大剑光擦身而过,人已冲出殿外虚空,眼看就要一头扎进滔滔黄泉中!

此时想要追上已绝无可能,但就在这无可挽的一刻,远处一道赤金剑光势如破竹,将沿途无数厉鬼拦腰斩断,震撼的厉吼由远而至:

“剑出随——”

罗刹塔剑魂爆金焰,迎面重重撞上血剑,竟然是尉迟锐神兵天降!

鬼太子绝对没料到会救兵,当场被『逼』退数步,冲击在两剑交撞的瞬间向四周扩散,甚至将黄泉大瀑布都唰然一阻。

“南帝麒麟?”鬼太子眯眼睛。

宫惟正追出大殿:“长生拦住!”

然而电光石火间,只见血剑爆发出无数层寒光,鬼太子腕一翻冷冷道:“凡人终死。”

四字剑诀出口刹那,血剑神威暴增百倍不止,登时将尉迟锐甩出数丈!

尉迟锐尚未飞升,罗刹塔根本不是天道神剑的对,从交到脱身不过短短顷刻间,鬼太子已毫不恋战擦身而过,眼见又要扑进黄泉。

——黄泉之地形极度复杂,一旦进去就抓不到了,宫惟暴怒紧追而:“站住!”

被甩飞的尉迟锐却一剑定住身形,抬头勾冷笑:“想跑?”

这话一出口,鬼太子登时心生不妙。但还不及转向,毁天灭地的剑光已经直直剁向头顶,剑锋后赫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象牙白袍衣袖飞扬——徐霜策!

咣!

不奈何死死拦住鬼太子,同时徐霜策修长双指向前一点,鬼太子胸前顿时出现了一道金光烙印,是“东天”二字。

上天入地、无遁形,这是个强大无比的追踪符!

“想跑?”徐霜策眸光冰冷,“做梦。”

宫惟从被应恺强行装进芥子壶的那一刻,就一直强忍着泪水,此刻见到徐霜策突然就忍不住了,一腔愤怒爆发而出:“害死了应恺!『逼』着应恺活剖了神格!、……”

“我道。”徐霜策语调略微沙哑,似乎又看见了天界北垣地上那滩淋漓的神血:“我感觉到了那不是你的血。”

随即喉结一动,咽了有情绪,森寒铮亮的不奈何牢牢抵着鬼太子,对宫惟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尉迟锐忍不住,一头冲进高悬在虚空中的深殿,宫惟紧跟着追进了门。大殿内部早已在激战中变成了废墟,应恺刚才应该是勉强追了几步,但最后的那口气已无支撑,半途就倒在了门后一座半塌的巨大玉石柱,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眸光已经开始散了。

尉迟锐脚步猝然顿住,似乎完全没接受这个场景,全身微微发抖。

宫惟半跪在地上,掌心笼着一团神光按在应恺胸前,竭尽全力遏制神格被剖后肌肉腐烂的速度,但根本无济于事。

“别哭……”应恺喃喃道,勉强安抚地提了提嘴角,“没事的,别……别哭。”

尉迟锐双握拳剧烈发抖,良久缓慢地走,半跪在地上,应恺虚弱地在背上拍了拍:“后要当盟主啦。”

滚烫的泪水顿时从尉迟锐眼底夺眶而出,但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胸腔急剧地倒气。

“对不师兄,”宫惟带着哭腔颤栗道,“如果九千年前我没有选你的话,这一切都不会……都不会……”

歉疚像利刃反复捅着宫惟的心,应恺却已经道了想说什么,竭尽力气抬冰凉的在头上『摸』了『摸』,温和地止住了:“不是你选择的我。”

顿了顿之后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跟阿惟没有关系。”

宫惟深深埋头,十指痉挛着深深按进了龟裂的地砖。

应恺脸上满是血污,但仍然能看出年轻俊朗、清晰深刻的轮廓。眼底那总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感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怀念,沙哑地请求:“可变一次小狐狸吗?”

宫惟闭上眼睛,豆大的泪水滚过脸颊。一刻软蓬蓬的小狐狸原地出现,全身『毛』『色』火红,尾巴柔顺蓬松,呜咽着贴在应恺身边。

应恺满是血迹的指抚过小狐狸耳尖,恍惚间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心满意足地喃喃道:“……真好啊。”

小狐狸睁开眼睛望向,目光悲哀,双瞳赫然一『色』如血。

——幻术于此刻无声发动。

仿佛九千年时光倒流,午后的风扑面而,应恺不由自主张大了眼睛。

看见灿烂的阳光穿过树荫,年少的自己穿着沧阳宗弟子袍服,规规矩矩站在廊,全身上都充满了拘束和紧张的气息。不远处师尊跨出门槛,穿过长廊停在自己面前,威严地开口问:

“别人家宗主都亲自登门告状了,为何你见徐白出斗殴,却不加阻止?”

应恺想了。

那是十四岁时发生的事。

那年跟徐霜策初次代表沧阳宗去参加仙盟大会,于玄门百家中夺得了第二,场时有一众闲人嘲笑说沧阳宗弟子是废物,连区区榜首都拿不了,还吹什么天第一门。徐霜策闭眼默数到一百,突然拔剑暴,一敌二十九,这帮连场资格都没有的修士打得落花流水跑了。

事后对方宗主亲自登门告状,直接忽略了桀骜不驯世人皆的徐霜策,而矛头对准了刚被确立为沧阳宗继承人的应恺。后因为这件事,两名少年都去刑堂领了罚,应恺还被迫向那二十九名被揍的修士逐一道了歉——至今都记得当时师尊责备的话:“你是沧阳宗继承人,怎能不立涵养过人的口碑?怎能为自己招一丝一毫的非议?”

午后长风吹过廊,十四岁的应恺仰头望着师尊,内心充满茫然。道自己即将迎严厉的训斥,谁接的发展却与记忆中不同,只见师尊抬,『摸』了『摸』的头:

“不要担心,既然你没错,就不用去道歉。”

应恺难置信地愣住了。

“世人诽谤毁誉,原不甚重要,更不用强迫自己去让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满意。”师尊温和地道:“宸渊,修道之人应遵从本心,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吧。”

每一句话都是年少时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奢求,如今却真真切切响在耳边,应恺站在原地不措。

师尊退后半步,深深地望着:“宸渊,你自由了。”

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被轰然解开,灵魂变得非常轻松,喜悦如洪流般涌上了心头。

应恺情不自禁微笑,像个跋涉千年的旅人总算到终点,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卸重担,意识迅速坠向黑暗的深渊。

恍惚间听见远方传恸哭,是长生和宫惟。

别哭,想。

我将永远记得这一刻的自由与救赎。

——巨大神殿中,伤痕累累的应恺躺在废墟上,停止了呼吸。

与此同时,黄泉上方,徐霜策心神猝然一震。

“啊,”鬼太子感应到了同样的气息,轻声说:“死了。”

血剑喀嚓一动,立刻被不奈何剑锋抵死,徐霜策声音罕见地凶狠:“站住!”

神力从全身爆发,瞬间笼罩方圆数里,封锁了整片区域。鬼太子被迫止住强行突围的脚步,目光迅速上一扫,淡淡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鬼垣之主,就算你能锁住黄泉,但至少有一个地方是你锁不住的?”

徐霜策眉心一跳。

只见鬼太子右握剑抵住不奈何,左拂袖而,眨眼间变换了数个复杂至极的诀,空向狠狠一压:“幽冥挪转!”

霎时黄泉倾覆,空间倒错,徐霜策眼明快伸去抓,但术效却比闪电更快。只见周围一切景物都被打碎、翻转、重组,当眼前景象复原时,鬼太子已消失无踪!

徐霜策单结印,面如寒霜:“追!”

——追踪符咒应声发动。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鬼太子正扑向幽冥深处一座闪光的白玉台,胸前那“东天”二字金光烙印一亮!

刹那间徐霜策从符咒上感应到了的具地点,睁眼神情微变。

大殿中,宫惟猝然转身望向门外:“不好。”

尉迟锐泪迹未干:“怎么?”

宫惟毫不犹豫向外飞掠:“曲獬去了转生台!”

最后一个字音吼出口时,人已冲出殿外,被徐霜策左一捞,顺势接进臂弯。尉迟锐匆忙随后赶到,徐霜策右握剑全力一劈,震撼的剑光照亮黄泉,惊天动地将鬼垣虚空劈开!

巨大的空间裂口将三人同时吸了进去,顷刻挪移到千里之外,然后眼前度亮。

只见远处有一座无比巨大的白玉台,通上泛着皎洁的微光,无数死去的凡人魂魄在此排队,准备登台转世投胎,队伍漫长看不到尽头。

一团清澈的白金光芒正悠悠飘向队伍中,宫惟一眼便认了出,那是应恺的神魂!

徐霜策喝道:“小心!”

宫惟还没得及抢步去夺,鬼太子的身影已经从天而降,指尖一勾,那团清光便疾『射』出去,被一攥在了中。

“别、动。”鬼太子一剑指向宫惟,眯眼睛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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