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刻钟, 避子汤再放下去就真凉了。
“王爷, 您要是再不动身, 那女子没准就已经怀上了。”高远忧心忡忡地道, 也是为了王爷好,要是万一外面的风尘女子, 侥幸怀了王爷的孩子, 到时候找上门来,可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啊。
赵允承听了高远的话,这才站起身提起那食盒,出去了。
高远松了一口气,幸好, 王爷还是拎得清的。
刚这样想完,前头传来哐当一声, 怎么了?高远连忙跟出去看看, 只见王爷两手空空地站在那,眼睛盯着掉在地上的食盒,摔摔摔……摔了?
“我的王爷,怎么这般不小心?有没有伤着啊?”高远一时没心思去理会食盒,反而担心着上下打量赵允承。
“我没事。”赵允承背过手去, 正想说点什么, 然而高远比他抢先一步说道:“王爷没事就好,『药』洒了没关系,还有一副呢!小的马上去煎。”
赵允承闻言, 狠狠剐了高远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第二碗『药』再次煎好,这回高远自告奋勇道:“王爷,小的帮您拿『药』,陪您到紫金胡同门口去。”
赵允承骑虎难下,只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于是那『药』终于平安地出了摄政王府,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赵允承知晓,自己去而复返,定然会引起秦三娘的怀疑,而且要让对方喝下这碗『药』汤,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而他暂时还没有找到。
如果直接对秦三娘说,你不配怀本王的孩子,估计秦三娘会跟他急。
此女甚是与众不同,说不定会做出让他难堪的事情,比如出去勾汉子。
“……”赵允承越想越烦,牙痒痒,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要孩子也能幸秦三娘。
到了沈府门口,摄政王提着食盒的手掌,掌心微微出汗,进去,还是不进去?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赵允承也要受人胁迫,左右为难。
这时,沈府的朱红大门咔呲了一声,仿佛有人从里面在开门。
赵允承耳朵一动,身形快如闪电,立刻躲到了一旁的石狮子后面。
出门的是沈府的两名下人,似是受了主人的吩咐,出门办事,只听他们一边走一边说道:“夫人和主子真是恩爱,主子晌午才离开,夫人这又遣我们去国子监送东西。”
赵允承一听,眉头狠狠一皱,国子监?
这个蠢女人!
“……”
黑衣此刻恨的不仅仅是秦三娘,还有那撒谎不打草稿的白衣,最终还不是要他去圆谎。
不过片刻功夫,高远瞧见王爷提着熟悉的食盒回来了,不仅感慨,王爷实抠,这食盒送与小娘子便是了,还提回来作甚。
赵允承一上马车便道:“去国子监。”
高远不解:“国子监?”
赵允承心急如焚,说道:“快。”
虽然不明所以,但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高远道:“喏。”吩咐完车夫,他才小心问道:“王爷,那小娘子喝了吗?”
赵允承一顿,眨了眨眼:“喝了。”
避子汤:食盒的盖子都快压不住俺了!你这个撒谎精!
“那就好。”高远长松一口气。
一路赶到国子监,他们并没有进去,只想在门口稍等片刻,解决了沈府那两名下人便走。
国子监乃是朝廷重地,岂能让人随随便便挡在门口。
“马车里是何人,速速离开这里!”一名国子监的人过来打发他们道。
“住嘴,莫扰了王爷的清静。”高远赶紧下去,亮出自己的身份:“我乃摄政王府的高都知。”
那人一听摄政王府,连忙惶恐地作揖道:“小的不知是王爷在此,还请王爷恕罪。”
高远挥挥手:“快下去,别碍着王爷办事。”虽然,他亦不知晓王爷来此办什么事。
马车内,赵允承掀起窗帘,看见沈府的马车过来,心中暗骂真麻烦,然后老大不情愿地下了马车。
沈府的下人一见他,十分惊喜,连忙上来请安:“主子万福,夫人派小的来给您送些东西。”
赵允承淡淡应道:“嗯,东西呢?”
下人们赶紧将东西搬下来,有一箱子。
赵允承眼睛闪了闪,抿唇吩咐道:“搬到马车上,我自己带进去就成了,你们赶紧回去。”
两名下人:“喏。”
他们第一次来国子监走动,看见此间果然气派非凡,不由与有荣焉,二人高高兴兴地办完差事,便回去向夫人交差。
等等,一名下人来到赵允承面前恭敬说道:“夫人让小的如若见到主子,替她带一句话。”
赵允承心里紧了紧,表面上浑不在意地道:“什么话?”
秦三娘要对他说甚?
不会又是肉麻兮兮的话吧?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下人脸红:“额……”
赵允承皱眉,这仆人好生磨叽,有话便直说就是了。
下人窘迫道:“夫人说,叫您要好好吃饭歇息,平日多想她。”
果然。
赵允承耳朵根一热,心里暗骂秦三娘孟浪,什么想你想我的,这岂是能整天挂在嘴边的言语?
也就秦三娘说得出口。
“知晓了,你们快回去罢。”
“喏。”沈府的下人恭敬告退道。
高远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恨不得『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狠命地掏一掏自己的耳朵!
刚才看到的王爷是真的王爷吗?
王爷何时变得对下人这般和颜悦『色』了,他高远第一个不服,因为他伺候了赵允承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依然天天遭白眼!
赵允承的心思都在秦三娘给他送的东西上面,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是什么,于是他招呼高远:“走,回府。”
高远看见那些个东西,猛地想起刚才那两名下人,竟是喊他们王爷为主子,还说给夫人带话,夫人?!
完了,王爷在外头养了外室。
高远觉得自己要疯了,王爷啊,您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那些您最唾弃的官员,竟然在外头养起了外室。
让人知道了您的面子往哪搁呢!
等等,高远一想,王爷若是不把那小娘子养起来,难道还能任由小娘子去接其他的客人不成?
“……”高远很头疼。
秦嫀给赵允承送的是一些吃的用的,待赵允承出门后,她闲着无事收拾的,其中有一包她自己做的桂花糖。
赵允承五更天起来喝『药』,喝完之后打开桂花糖的包装油纸,从里面拿出四四方方的一块,含进嘴里,去去苦味儿。
高远好奇地张望,谄笑道:“王爷,这是那位夫人送的桂花糖吧?小的好像闻到了桂花的味道。”
赵允承瞅了他一眼,点头:“院子里新开的第一批桂花,她亲手采了做的。”
高远动了动嘴唇,而赵允承立刻把油纸包起来,以免受『潮』。
“……”高远就不懂了,王爷你为何防贼似的藏起来!
难道还怕老奴偷吃不成!
吃过糖,摄政王戴上披风,意气风发,出门上早朝去了。
那边厢,铁鹰接的通知是,主子不在的时候才定期送信,脑子不算笨拙的他,见主子开始忙碌,这才给夫人安排信件。
信件的内容具是一些情话,断不会出岔子。
秦嫀想他归想他,可作为一个『性』格独立的女人,倒也不希望整天和男人黏乎在一块儿。
眼下小夫妻俩的日子已经步上了正轨,秦嫀便想着要为以后的日子筹谋筹谋。
以目前手里的账本来看,家中还算富裕,毕竟开销也少。
不过等到有了孩子以后,开销应该会成倍增加。
夫君手里的五间铺子,两间租售给别人开绸缎装,一间租给『药』铺老板,还有两间自己做书局。
在民间做书局真的不赚钱,受众有限,正经的书籍卖不开,不正经的内容都太千篇一律,除了书生的意~『淫』,还是书生的意~『淫』。
秦嫀便琢磨着,要不把书局关了算了,开展别的生意?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喜欢看话本,当初赵允承才想到把这间铺子盘下来,方便给她供应最新最好的话本。
当天下午,在外读书的主子命人送来了两箩筐新鲜的荔枝,秦嫀微笑,遣人送一箩筐回娘家,剩下的留着府上吃。
秦员外和王氏收到荔枝大大吃了一惊,这这南边的水果啊,在东京城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因为太难保存了。
瞧这清脆的叶子,新鲜的程度,定然是快马送来的。
王氏一阵自豪,笑眯了眼道:“这一定是修晏去张罗的,能在东京城吃上一口荔枝,真是太不容易了。”
秦员外笑道:“不若分出半筐,给大娘子和严家送一点过去?”
王氏无不同意,立刻派人去送。
且不说那大娘子如何高兴,却说严家主母收到亲家送来的荔枝,虽然不是很多,却很是惊喜。
瞧瞧,颗颗饱满,外皮红彤彤的,摘下一粒尝了尝,味道很是鲜甜可口。
严夫人赶紧叫人拿去冰镇起来。
当日暮食过后,严夫人拿出一大篮子荔枝与大家分享:“这是秦家送来的,大家都尝尝吧,今年还是头一回吃呢。”
家中众人一阵惊诧道:“现在便有荔枝送来了?”往年这个时候还没吃上呢。
严夫人云淡风轻浅笑道:“这味道我尝着像是御贡的荔枝。”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众人反应果然如她所料,她弯眉笑眼,看着二郎:“二郎多吃点,毕竟是你岳丈送的。”
严云祁点头,一边捏了一粒红红的荔枝,一边在心里想,要找些好的东西给岳丈送去才行。
其他人都羡慕二郎得紧:“二郎这桩婚事真是定的好啊。”
长媳江氏当看见荔枝的时候,心中一喜,正想吃呢,听见婆母的一番话,顿时觉得不是滋味,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想秦家女嫁进来了。
第二天去上衙的严提点半点不知道,他昨晚吃的荔枝是摄政王送的。
缘,妙不可言。
白日利用职务之便,严提点在市场老渔民那里,搜刮了几斤难得一见的上好石斑鱼,下衙后给老丈人家送去。
秦员外收到石斑鱼,又派人把石斑鱼分出一些给沈府送去。
秦嫀不舍得独自享用,连忙叫人养起来,看看夫君会不会回来。
她却不知道,摄政王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天天城里城外地奔波,并没有好好吃饭,亦没有好好睡觉。
唯一坚持的便是一日一碗『药』,雷打不动。
中午,赵允承独自一人用饭。
吃了小半碗便不耐烦了,搁碗放筷。
“王爷啊,您才用了半碗,这便又不吃了?”高远心急如焚,王爷一天天连轴转,不吃好也不睡好,身体如何负荷得来。
赵允承:“……”桌上这些东西又不是龙肝凤髓,他肯吃半碗就不错了。
高远被『逼』急了:“那位夫人可是千叮万嘱的,要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您哪一样完成了?”
提到夫人,摄政王薄唇微动,略略看了高远一眼,似是在权衡利弊。
高远叹气,就知道没用。
赵允承带着一脸被人威胁的不爽,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阴森森道:“连这个也要管,她简直霸蛮。”
高远:“……”
高远心满意足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摄政王一边控诉一边恨恨地多吃了半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