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属于是淘汰制,分为是正试和附试,共先后两场。
第一场过了才能去考第二场,如果是没过的话,就可以提前开启复读模式,准备下一科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风和日丽,考生们全都舒了一口大气。要知道,考棚素来简陋,最怕的就是逢到下雨天。
考场外依旧是戒备森严,严阵以待。
和县试府试时不太一样,这一场还专门调来了官兵,来协助衙役维持考场秩序,同时也加强安保工作。
比之童考,这一场在规格上明显提升了,也更加地庄肃了。
开始进场。
对于不听从调度和安排的,叉出去!
若有不配合搜检或者唧唧歪歪的,叉出去!
总之,必须无条件配合检查,否则,后果很严重。
从流程上来说,院试和府试以及县试大致相同,只是更为严格罢了。
首先还是核对浮票,验明正身,防止替考和作弊。
不料这个环节却出现了意外的一幕,有几个老童生还没进场就吃了哑巴亏。
其中,一个年过六旬的直接被叉了出去,原因是他的头发掉光了,与浮票上描述的一头华发极不相称。虽然那老生一再解释说,自己是由于用功过度才导致了秃头,但是……解释无效!
还有一位,因为苦于攻读缺乏运动,导致了身体上的增膘,结果也被叉出去了,理由是与描述的瘦骨嶙峋严重不符。
众考无不心颤,其中有几个挺着将军肚的年轻童生在闻言后急忙勒了勒裤腰带,尽量做到挺胸收腹。
如同站军姿?
……
到了齐誉这里时,小吏看了好一会儿才啧啧道:“下次记得把身形颀长改成是体态匀称。”
汗!
看来最近一品状元鸡吃得有点多,身材上已经略有发福了。
有惊无险,过!
然后就到了搜检环节。
院试的考场不仅提供笔墨还管饭,所以考生不需要带自己的笔墨篮以及食物进场。
至于检查方式,那就是天下男人最喜欢的一句话——给我脱!
这年头可不讲什么隐私权,若不是有典吏在,一些资本雄厚的考生倒是可以比比大小了。
总之,任何有可能藏小抄的地方都是检查的重点,比如说,头发里、耳洞里、鼻孔里,嘴巴里,脚趾头缝里,甚至菊花……
无孔不查!
有后世传言说,古代有什么女状元,怎么可能?真当洞察秋毫的核检官是吃素的?
……
齐誉穿好了衣服鞋袜,草草挽了头发,才进入了下一关。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结保和唱保。
和府试时一样,院试依旧是要由两位廪生同时做保,自然也是要花双份银子的。每到这个环节,齐誉就感觉被人敲诈了一样。
娘希匹,几句话就是一两银子?这比抢还来得容易呢!
若是我哪天得了廪生,一定要把这份冤枉钱加倍给赚回来。
咣!
一声锣响。
院试第一场正试,开考!
发卷!
静下心来,先阅卷。
第一部分是时文,题目是‘止戈为武’。
这个典故出自《左传》,说得是楚国大败晋国,身为楚国大夫的潘党劝楚庄王把晋人的尸体都堆砌起来,形成一座骨髅台,以此惨象来震慑敌军。
庄王没有同意,他把‘武’字分拆,就变成了‘止’和‘戈’,并言称,以德不战而屈人之兵,即:止戈为武。
审明白了题目,中心思想也就明确了,那就是以德服人!
如果你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哥,或者理解为禁止锻造戈戟,那么就曲解了‘武’字的含义,属于是跑题了。
运气很好,在《登科荟萃》中,还真有几篇关于德和武的注解和剖析。
这本书真是科举宝典呀!
呵呵~~拿来主义!
在经义上借鉴其中的精髓,然后再加入自己的笔法,也就基本写出来了。
作诗一直是自己的弱项,所以也不去追求拿高评,能过就行了。
继续阅卷,下一道题目是策论,题目为《若王猛治秦用于我朝》。
先回溯历史,王猛是个能臣,他在为前秦丞相期间非常地敢于变革,追求突破。在政治上,他抵制权贵,整肃吏治;在军事上,他军纪严明,都督关东六州军事;而在经济上,他劝课农桑,大力改进耕作。此人可谓是功绩卓绝,被誉为是“功盖诸葛第一人”。
看得出,王猛是个全能型的超级人才,而他的理念也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敢于针砭时弊,大刀阔斧地追求创新。
王猛治秦并不难论,可难就难在‘若用于我朝’这五个字上。
针砭时弊追求创新是什么意思?否决掉当下的国策?
想想都觉得害怕啊!
当然,还有另一条思路可选,那就是避重就轻,来一招断章取义。把劝农桑和改进耕作的事大论特论,而政治和军事的事上只字不提,这样就巧妙地避开抨击的论点。
但是,这样做比较危险,弄不好就会因自作聪明而自食恶果了!
这道题……可不是一般的坑啊!
任你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只要答题不‘恰当’,那就直接完蛋了。
谁知道主考官是什么观点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齐誉了。
齐誉强抑着心里兴奋,在草稿纸上罗列着相关的论点和论据。
不知不觉的,汗水从额头上悄然渗出,急忙擦掉。
若有一滴落下去的话,就属于是污卷了。
下午时,齐誉终于做完了答卷,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误后就直接摇铃交卷了。
此处不宜久留,暑热的余温时下还在,恭桶内的气息已经开始飘出来了。
衙役的动作很干净,很利索,核对弥封非常迅速,一气呵成。
“你可以走了!”
“告辞!……哦,不,咱们下一场再见。”
考场外,众考生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患得患失,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场的策论实在是太难了……
殷俊也跟个霜打茄子似的——软不拉耷。
他见齐誉一脸轻松,忍不住就问:“我说,你的论点是怎么选的?”
“当然是多劝农桑而避开时政了。”齐誉挤出了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微笑,道。
殷俊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说,你妹啊!”
“什么我妹,哼!”
殷俊眼睛一瞪,恼怒地离开了。
“我呸!瞧你那臭德行!”
齐誉也没在逗留,也快速返回了寓馆温书。
……
隔一日后,正试要放榜了。
这天一大早,考生们就趋之若鹜地赶去了府衙,查看张榜的情况。
在齐誉赶到时,不禁一下子怔住了。
榜下是一片哀鸿遍野,大多数人痛哭而只有少部分人畅笑,还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童生因为伤悲过度直接背过气去了,幸好被发现的及时,转送去了医馆。
郎中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每逢科举都会多备一些安神醒脑的药,一科下来若不晕上几个,似乎就不是正常的院试。
也由此可见,王猛治秦的杀伤力是多么的巨大,这一刀子切下去,寓馆中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
齐誉却不同,这一榜是他科举以来拿到名次最好的一次,高居于第四名。
戚景依旧是处在了中游名次,稳定地像是一朵奇葩。
再看殷俊,他排名了在三十名之后,这也是他有史以来的成绩最差的一次。
反差由此产生了。
上位者轻轻拍了拍下位者的额头,似乎在说:小俊,不哭!
殷俊被恶心的吐了口唾沫,几乎呶着嘴说道:“严肃一点!傍晚时,我在城门东外等你,有事和你说说。”
撂下这句话后,他就快速离去了。
相约?
还是男人之间的约会?
细思极恐。
齐誉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小冷。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城门东外依旧是杨柳依依,晚风轻轻袭来,催走了几只晚归的鸟儿,留下了一片静谧与朦胧。
蜿蜒的青石小径深邃幽长,夜幕下影影绰绰。
齐誉和殷俊就像是至交好友一样,在小路上信步而行。
聊着聊着,殷俊忽而一叹:“自从我出狱之后,就感觉文笔上有些畏首畏尾,胆子也变小了许多,这一场的策论就没敢发力。”
“咳!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发这些牢骚?”齐誉不悦道。
“当然不是!”殷俊眼睛闪闪,忽然试探了一句:“我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在考试前获悉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为什么这么说?”齐誉一怔。
“你的文采我很清楚,虽然算不得很差,却不可能回回都压住我,除非,你有什么诀窍。”
挺聪明的嘛!
不过还是不能告诉你。
“有志者事竟成,我这人志向远大,坦然而又自信,所以经常有超发挥。”齐誉挺了挺胸膛,道。
鬼才信!
“如果你能告诉我诀窍,我答应你,从此之后就不再去找柳荃了。”事关前程,殷俊开出了条件。
??
什么狗屁话!
齐誉立马就怒了:“怎么?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就继续惦记我娘子?你妹啊!!”
砰!
说罢,一记老拳就捶了过去。
“疼!”
殷俊吃痛,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恼怒道:“你个山野村夫,竟然敢偷袭我!”
“村夫?你若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尝尝猴子摘桃的滋味!”齐誉得逞地笑着,双手握拳,鼻孔朝天。
“慢!君子动口不动手!”殷俊咬着牙直起身来,忽然道:“你瞧,那是谁呀?”
齐誉转头去看,呵,空无一人!
再回头,却见殷俊一溜烟地跑掉了。
不过,他在奔到了安全距离之后,又回过头发了句狠话:“你等着,看我在怎么考场上压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