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子冷不丁回过神,看看她,又看看站在她身后那个一脸冷淡的男人,悄悄回避眼神,不再盯着她使劲瞧了,小声说:“他家就在我家屋后,不过就算去了也找不到人。”
夏微凉忙问:“那要去哪找他?”
“封山后他就不往山上跑了,这会应该在河边捞鱼吧。”
“捞鱼?这么冷的天?”
夏微凉深呼吸,扭头就走,“我先去找他。”
萧轶扯过四喜子,示意让他带路。
“哦……哦!”
四喜子连忙追上去,“凉儿姐,你等会,我带你去!你不认路,别掉河里!”
零下十几度的小河两边都结了冰,只有中间河水还在汨汨地流。
几个人分头找。
萧轶突然扯扯夏微凉,朝前指了指。
河水里站了个孩子,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河水里,弯腰在那收网。
那是夏微凉第一次见赵成,这画面她永远也忘不掉。
“猴……赵成!”
四喜子也看见了,赶紧叫他。
赵成不过就是歪着脑袋朝这边看一眼,再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继续捞他的鱼。
收了网,网中只有两条小鱼。
赵成有点不满意,不过天快黑了,只好扔进塑料水桶里,然后上了岸。
一双小脚早就冻得红肿,可他根本不在乎,随便套进明显大两码的鞋里,鞋子早就破旧得看不出颜色了。
“赵成,叫你呢!”
四喜子拦住他,介绍道:“他们是大城市来的明星,过来找你上学呢!”
“上什么学啊!没空!”
赵成拎着小桶就往家走。
“诶我说你……”
夏微凉上前扯住四喜子,摇了摇头。
她默默跟上了赵成。
苏禹皙刚要也跟过去,却被萧轶拦住,用着快要破碎的声音,低低地说:“她可以。”
苏禹皙怔怔看他,想说什么,意识到旁边的摄像机,终是没说话。
此刻他才渐渐有所感悟,为什么《勇气》会成为国民综艺,因为没有谁是真的拍摄,而是在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
也许,正是他们努力真挚的模样,才会打动观众吧。
夏微凉慢慢跟着赵成并排走,低头看一眼他的水桶,“今晚煮鱼汤?”
这么小的鱼,怎么吃都不够,只能用来喝汤。
赵成歪着脑袋看看她,兴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懒洋洋地应了句:“我煮的鱼汤可好吃了,你要吃吗?”
“真的?太好了~我刚好肚子饿呢,谢谢你!”
她没像其它人那样,因为他是孤儿,因为他家里穷而拒绝,这让赵成很高兴。
“这是我家!”
他推开大门,示意她跟进来。
才踏进这里,夏微凉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尽量不让他看出来,始终保持着笑脸。
这哪里能称得上是家啊,不过就是一幢加了屋顶的房子罢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屋里也是乌漆嘛黑的,赵成进去没多久就亮起一根烛光。
可能是见她没跟进来,还站在门口朝她招手,“进来啊!”
“好!”
夏微凉笑着进去,摄影师是敲哥的徒弟小帅,特意给了屋子一个特写。
心里还不住感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现在还有这么穷的地方了,尤其想到只有一个孩子住在这里,心里就发酸。
“我能帮你什么吗?”夏微凉很有礼貌地询问。
“不用!”赵成拍拍小胸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干活呢?你就等着吃就好了!”
“好。”夏微凉笑眯眯地应。
她对这孩子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也许,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可悲的自己。
家里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赵成想煮饭,可米缸早就空了,柜子里只有刘村长上回带的挂面。
他想了想,干脆煮了鱼汤面。
很快,两碗面出锅。
每碗面里都有一条小鱼,闻着还挺香。
赵成端给夏微凉一碗,又抬头看看摄影师,表情很为难,最后还是把自己手中的面递给他,“你吃,我不饿。”
小帅差点哭了。
镜头左右直摆,“不用不用,我刚完饭!我不饿,你快吃吧!”
赵成也不再客气,坐在小板凳上就呼哧呼哧吃起来。
夏微凉坐在另一张小板凳上,也不说话,跟着他一块吃得热火朝天。
赵成时不时看她一眼,然后咧嘴笑。
吃完了饭,夏微凉想帮忙刷碗,又被赵成给赶走了,“这点活我一个人就行!不用你!”
“好。”
夏微凉就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他。
她发现,赵成很会做家务,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抿了抿唇,她突然问:“赵成,为什么不跟你妈妈走?”
赵成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那家不让我去,她都哭了好几天了,我不想她嫁不成。”
她的声音有点颤,“所以,你就故意捣乱,让你妈妈放弃了你?”
赵成转过身,用着无比严肃的口吻说:“这个家,是个累赘,我也是。”
夏微凉也不知道怎么了,起身就过去,对着他的屁股就狠狠拍了两下!
“你打我?!”
赵成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震惊道:“你长这么好看,咋还打人呢!”
夏微凉瞪着他,气道:“谁让你说自己是累赘的?我告诉你,没有谁是谁的累赘!”
赵成白她一眼,气鼓鼓道:“要不是我,我妈可能早就离开这了!”
“那是她爱你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之前她觉得是赵成妈妈太自私,可是看到赵成被教得这么好,她觉得自己或许错了。
也许,最难过的不是赵成,而是他的妈妈吧。
赵成定定看她,然后自己坐到角落里,脱了鞋子放在炉火旁烤干。
看着他生满冻疮的小脚,夏微凉心疼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赵成,我是来找你回学校的。”
赵成到干脆,“不去。”
“为什么?”
“上学有什么好?再过两年,等我满十四岁了,村长就管不了我了,我就出去赚钱!”
夏微凉也没急着劝他,而是问:“赚了钱想做什么呢?”
他抬头环视一圈,十分认真道:“我家太破了,我想把房子重新修一修。”他指指里屋,“把那都刷上白墙,再买一张特别特别软的床,还要有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