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皇帝成了我外室

关灯
护眼

辞别

加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66dushu.com,最快更新皇帝成了我外室!

辞别

国公爷辞官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朝野。

实在石老爷还称不上太老, 虽然时常七病八痛的,总是喝两贴药就熬过去了——这样来得快又去得快的病症, 简直闻所未闻。

有些人难免猜测是否石老爷是在故意示弱, 石家势大,若还狂得跟什么似的,难免引来皇帝猜疑。石老爷便做出一副久病缠身模样, 指望皇帝看在甥舅情分上, 能怜恤他些。

这戏码玩了也有百八十回了,屡试不爽, 但, 这回石老爷可是认认真真地辞官, 且并非私下递的折子, 而是拜托御史台转达——这要是做戏, 未免也太凶险了些, 谁能保证御史台递上去的奏折不会多几条弹劾的罪证?

若说是因为纪淑妃生了孩子才急流勇退,似乎也不应该,到底只是个皇子, 能否立太子还是两说呢, 怎见得石家就必败无疑?

直到石德妃奉旨携郡王前往封地的消息传来, 众人才恍然大悟:唔, 原来如此。

楚珩捏着那封字字血汗的批文, 向纪雨宁轻哂道:“你怎么看?”

虽然舅舅这回言辞恳切,仿佛再不同意就得去上吊似的, 楚珩仍觉得对方在作秀——这头老狐狸实不该如此。

只怕又是留有后手, 待辞官之后, 便要动士林攻讦,说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类, 迫使他重新将舅舅迎回朝中。

纪雨宁不爱掺和朝政之事,她对石家也没多大仇恨,根本她也不觉得石老爷会笨到这份上,贸贸然对她肚子下手。

但,纵使主意是石夫人自个儿定的,石老爷作为枕边人,没有及时觉妻子这等龌龊心思,也有失察之过。

所以纪雨宁亦懒得帮他说好话,只淡淡道:“陛下掌权多年,自个儿决定就是了,至于那些言官的意见,爱听则听,不爱听就随他们去。”

从没听说笔杆子还能杀人的,纵使骂得唾沫横飞,可能伤着皇帝分毫?给点颜色真就开染坊了,大不了换一拨新血就是。

楚珩笑道:“你倒和朕想得一样。”

于是叫来郭胜颁布口谕,“舅父风烛残年,病痛加身,每日还强撑着上朝,朕看在眼中,心如刀割,实在不忍,今特奉皇太后慈谕,准其返乡归老,勿再以朝政为念,以免朕之悬心矣。”

这封看似牵挂实则包含讥诮的圣旨,纪雨宁觉得石老爷看了定会气得半死。皇帝这出顺坡下驴还真是高招,未免舅舅变卦,连继任者的名单都拟好了,叫石老爷回都回不来。

纪雨宁看着眼前笑面虎似的皇帝,深沉地夸了一句,“陛下圣明。”

石老爷接到圣旨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颤巍巍地谢了恩,无论如何,皇帝还保留了石家的爵位,这在他看来已是万幸——也可能因着太后的面子,

经历这出,石家必然元气大伤,要恢复往日的辉煌,不晓得多少工夫。

石老爷望着眼前子女,深深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石家还有起复之时,你们也不可就此灰心。”

石景煜和石景秀都没说话,唯独石景业低低应了声,“儿子受教。”

他毕竟是长子,虽然庸碌,也欠缺才干,这个家还得靠他撑起来。至于次子,石老爷实在已不抱希望,如今局面,做个风流纨绔都嫌勉强,但愿他学着自立些罢。

石景兰得知父亲官职罢免,惊得连夜从宫中赶回,更令她错愕的是府里一片缟素,连匾额上都多了几朵白绢花。

能令阖府震动,除了……石景兰忍住心内酸楚,牙关颤颤的道:“爹,娘她是否……”

石老爷此刻却没有安慰女儿的心情,只认真告诫她,“景兰,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娘她既已知错,咱们只能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听爹一句劝,别深究了好么?”

石景兰的身躯像钉在地上,唯独晃动的衣袖泄露她心中情绪,她何尝不知母亲是罪有应得,但,家中接连遭逢变故,试问她怎么能安心接受?

忍了又忍,石景兰努力将眼泪憋回到眶中去,哑声道:“爹,陛下让我带楚沛去并州,您可听说了?”

石老爷很平静,“这是好事,如今纪淑妃锋芒毕露,你留在宫里,难免与其相争,也容易让陛下与太后猜疑,倒不如置身事外,反而安全得多。”

石景兰痛苦地道:“可是爹,并州是个不毛之地……”

石老爷端正脸色,“正因如此,才更不应气馁,若连这点磨难都经受不住,你还怎么做石家的女儿?”

如今瞧来,还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石老爷却只顾自己奔波,家人们却纵得软弱驽钝。若他早觉妻子的不驯,也不至酿成今日之祸;若儿女们能学得更坚韧刚强些,也不至于惶惶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便吓蔫了。

不过顷刻之间,石老爷已有了决定,“我陪你去并州。”

本来想让景兰跟纪雨宁争一争皇后之位,如今瞧来是不成了,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楚沛身上——哪怕藩王也分三六九等的,若能将楚沛调—教成个人才,在并州展壮大,未尝没有一争之力。再不济,也多条退路,总好过跟现在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

楚忻得知弟弟要跟石景兰去往并州,整个人都安静许多。

纪雨宁见她每日趴在桌上练字,也不出去活动,便知她因为什么,“想是舍不得你弟弟?”

楚忻轻轻摇头,“我觉得他该去并州。”

虽然才刚刚启蒙,楚忻却继承了先父的聪明,天生就有种政治敏锐。她觉得楚沛留在宫里不是个好去处,一来皇祖母太过溺爱,把他养得比女孩儿还娇气,丁点儿苦都吃不得,这样子如何兴复王府?

且如今纪雨宁有了皇子,那可是叔叔的亲生骨肉,再留个侄儿在府中,难免有阋墙之祸,也让言官起口舌之争;而且楚沛亦是个心眼窄爱吃醋的,万一看小弟弟不顺眼,楚忻可不敢保证皇叔会像自己一样包容他。

纪雨宁很惊讶她能想到这些关窍,倒是刮目相看,“都是谁教你的?”

小姑娘娇憨一笑:“以前皇叔和诸位大臣议事,我常躲在帐子后面偷听。”

虽然是囫囵吞枣照猫画虎,可这份领悟力已经很了不得了,纪雨宁原打算照一般的闺秀那样教她些琴棋礼乐,如今觉着,还是继续读书为宜。

但楚忻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尽管分得清利害,情感上难免有些不舍,她巴巴地抬头,“娘娘,您不能教我怎么刺绣啊?”

她想做一个香囊送给楚沛,听说并州那儿尽是沼泽湿地,蚊虫颇多,楚沛天生体热好出汗,顶易遭蚊子叮咬的。

纪雨宁笑道:“这有何难,玉珠儿,把我匣中的丝线拿来。”

但因为她尚在坐月子,玉珠儿说什么也不许她拿针动线,宁可自己来教。

结果就成了一个半吊子教另一个半吊子,亏楚忻还听得聚精会神,结果最后成品出来,两人俱是大眼瞪小眼——上头的针脚歪歪扭扭似蜈蚣,有几处线头还脱落了,属于白扔在地都不会有人捡的那种。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另做,楚忻还是抱着礼物送行。因姐弟俩骤然分离,气氛倒比以往和平,且楚沛脸上仍是一副骄骄之气,原来他根本不觉得并州是个苦地方,且石景兰给他描述的场景奢华无比,还说到那里再没有先生盯着,想怎么玩闹就怎么玩闹好了。

楚忻认真打量了弟弟两眼,现他还和从前一样蠢,这种鬼话都信,但,或许对他倒是好事吧——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楚忻蓦然想起先生念过的那句诗。

她轻轻将荷包塞到楚沛怀中,“喏,送给你。”

楚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什么东西?一股怪味。”

可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大约想着姐弟一场,最后一遭见面,怎么也得顾着点面子情。

楚忻知道他不会用的,兴许等过两日便会弄丢了,但,只要尽到自己的心意便好。

从前她一直希望楚沛日后出人头地,方不负爹爹和娘亲临终所托,但,或许不必寄望于旁人,她自己也能办到——想到纪雨宁一如既往的鼓励,楚忻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

临走之前,石景兰循例往各处辞别,尽管皇帝和太后皆没有见她,一个是不肯,另一个则是不忍。

在承乾宫外徘徊良久,石景兰还是叩响那扇刷了朱漆的大门,红艳艳的一片,倒让她想起家中满地素白,喜乐哀愁,如此而已。

纪雨宁秉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并没将她拒之门外,尽管平常有些罅隙,可人都要走了,总得准她进来话个别,慰问慰问才是。

看到纪雨宁的好气色,石景兰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此刻多么憔悴,哪怕不用照镜子,她也知晓自己难看得像一株枯草,纪雨宁则是春来盛放的牡丹花。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落荒而逃,好容易才忍下了,强笑道:“妹妹生完孩子,风韵倒更胜从前了,难怪陛下对你爱不释手。”

纪雨宁淡淡道:“承姐姐美意,我自不敢辜负陛下厚爱。”

永远如此,这女人大概是不知羞的,可谁叫皇帝宠爱她?她再怎么跋扈轻狂,旁人也只觉得她实话实说。

石景兰就做不到这般自信,打从皇子降生,石家出事,她更失去与纪雨宁角逐的资本。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一股难言的怨愤充塞了心胸,石景兰蓦地说道:“妹妹就不好奇我是否承恩过么?”

纪雨宁甫一入宫便享专房之宠,但凡是女子就没有不介意这个的,就算皇帝平时表现得再疏远,可在纪雨宁进来之前,她明面上是宫里独一无二的宠妃,太多的机会,谁能保证两人没生点什么?

石景兰决定好好对她讲述一番自己曾享有过的恩宠,哪怕她仍是完璧,纪雨宁毕竟不知情。

而不管她爱不爱听,只消留下丁点疑影儿,便足以让纪雨宁跟皇帝的感情产生裂痕——石家因她而分崩离析,石景兰自然想小小地报复回去。

然而纪雨宁却并不按她划出的道走,还未等石景兰开始那个香艳动人的酒醉故事,纪雨宁已干脆打断她,“你这样言之凿凿,我看不如调来敬事房的记档,也好叫人信服,你说是不是?”

石景兰忽然变得窘迫,哪晓得纪雨宁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只好改口,“那日酒后情切,并未记档。”

纪雨宁笑道:“那也好办,只消请稳婆过来验身便知,正好她们都在。”

因怕月子里出状况,皇帝将人强留在承乾宫里,以备随时传召,什么事能瞒得了这些人精的双目?

看着纪雨宁了然于胸的神色,石景兰觉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