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涣散游离之际,方贤感觉视线一片朦胧,他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却只有一些模糊的轮廓。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已经走进了埋骨之地,这里的一切好像被世界遗忘,彻底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境地。周围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更没有灵气,到处都充满了腐朽与衰败的气息,厚重的血腥味封锁着他们,那股窒息的感觉几乎要将人活埋。
就在思维混乱之际,恐惧萦绕在心头,他们不敢乱动。
方贤感觉自己被浓郁的阴霾笼罩,目之所及还不过半米的距离,逐渐感受不到两位伙伴的气息。然而他布置的结界还在运作,说明禁区的这种怪异规则无限制传播,像一种特殊的考验般试探着人的内心。
想到这里,他站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心等待,左眼之中金光闪烁起来。
然而出师不利,他的可见范围只是变大了一些,并没有穿透那些迷雾。这让方贤感到有些诧异了,在一切虚幻的假象面前,他的真理之眼可是很少失手啊,除非……
那是影响到现实,或者真实存在的。
他看向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有些不知所措:“这些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连真理之眼都无法参悟……”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禁区里的魔音可没有停止。
嘈杂的声音直冲脑门,目光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各种各样神秘的怪象,隐藏在迷雾深处。
它们呼唤着,悲鸣着,乱的无迹可寻:“复仇……来……仇……他们……谁……是他们……好残忍呐……该死……杀杀杀杀……嘿嘿嘿嘿……嘘……你在哪里……还看得见……我是谁……要怎么办……听不见了……怎么办呐……这些人……又来了……好无耻啊……救救我吧……骗子……还要我怎么做……谁能懂……都臭了……好冷……我找不到……伤口……在滴血……扭曲之物……是你吗……是不是你……忘记了吗……哭什么……”
“方贤……”
“你又在哭了……”
突然,空灵的女声回响在耳畔,白茫茫的迷雾开始震荡,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中一步步走来。
我哭了吗?方贤心中不免有些费解,却感觉脸颊上有两串湿润的水迹,紧接着眼睛就开始被泪水覆盖,朦胧一片更看不清东西了……我怎么会哭,我为什么要哭。
他急忙摇甩掉眼中的水珠,调整自己被魔音影响的情绪,抬起头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红…红色的影子,是那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她双脚不沾地面,衣服被风吹着却不摇晃,还有那阴霾笼罩的面庞,以及嘴角勾着渗人的微笑。
那道「红影」竟然再次出现了,她一直潜藏在方贤意识的深处,随着魔音贯耳的煽动再次被唤醒。
她身形如同鬼魅,三两步就飘到了面前,随后双手捧起方贤的脸颊,轻轻抚摸着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一点点靠近过来说道:“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方贤,你爱我吗?”
随着简短的两句话出口,方贤如同触电般挣脱了她。
莫名的恐惧在心中不断放大,他连忙与之拉开一段距离,涣散的意识瞬间醒了一半,就连眼神都清澈了不少。为什么又是她,从哪里来的,怎么阴魂不散啊……
红粉骷髅,绝对是红粉骷髅,这个古代用来形容妖魅白骨的词,用在对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嘻嘻嘻嘻,”一串摄人心魄的笑声落下,那「红影」保持着抚摸的姿势,微微抬起美丽的头颅,阴影之下的目光朝他投来,带着一种阴柔之意说道:“不要害怕,我们总会相见的。”
话语落下,方贤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之中,「红影」的恐怖让他直接醒悟过来。
“我真的哭了吗?”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股湿润的感觉不由得让他心头一沉,但此时也顾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哭,情绪管理的失控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只见一旁的江瑾枫早就醒了,他正若无其事望向天边席卷而来的怨灵,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意料之中。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只是天上,地上,还有枯叶残石,白骨堆里,以及空气中凭空浮现,到处都充斥着携带魔气的怨灵,它们一直在绝望中徘徊,直至再次感受到活物的气息。
在狂乱的嘶吼声中,夹杂着一些人言,重复念叨着一些冰冷的话。
“活人……闯入者……留下来……留下……”
“你们不懂……我好恨啊……你们不该来……为什么不珍惜……”
“放我出去……为什么要遗弃我……”
“该死……错过了……都错过了……一无所有……”
“骗子……全世界都是骗子……你们……也是骗子……”
“埋骨之地……耗尽了一切……我好后悔……啊啊啊……”
看着那些充斥着恶堕的灵魂,漫天遍野都是幽怨之声,夹杂着异兽愤怒的嘶吼,毫无人性与思考,只剩下嗜血与狂暴,恨不得立马来到几人面前,把他们撕碎变成禁区的一部分。
看到这里,方贤眼皮狂跳起来,嘴角也跟着抽动。
他连忙抓住一旁昏睡的苏阳,扶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起来,心中慌乱不已:“醒醒,你小子快醒醒啊,别睡了!”见说话不管用,他直接上手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吃痛后的苏阳抬起手扶住脸颊,眼中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然而当他看到奔涌而来的怨灵时,茫然的目光瞬间转变为了惊恐:“我嘞个乖乖,这是刨了它们的祖坟吗,怎么都这么疯狂啊。”
见形式迫在眉睫,他连忙回过头问道:“教祖,方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瑾枫低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酝酿还是做什么,下一刻缓缓抬起头看了方贤一眼,随后直接抓起苏阳的衣领,两腿微微弯曲,一个爆步就弹射出去:“当然是赶紧跑路啊——”
“啊。”苏阳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飞在空中。
与此同时,方贤也不敢怠慢,他的身形轻轻摇晃,脚下生风拼命开溜。顾不上再收敛气息,将所有的力量都爆发出来,配合着幽冥之影的闪烁,他很快就追上了跑出去的江瑾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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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身影狂舞,在这片昏暗的地界,积压的怨灵都在复苏,到处都是嘶吼的声音,它们从各自的坟墓中爬出来,形成了一片令人冷汗直冒的宏大追逐场面。
“留下……留下来……”
“你们不能走……”
听着耳边催命符般的人言,饶是一直稳如老狗的江瑾枫,此时也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所有怨灵倾巢而出,这场暴动没有任何征兆。
于是他掠过前方地面上伸出来的手掌,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奇怪,虽然说活物的气息容易吸引怨灵,但我上次也没遇到这种情况啊?”
听到他的发言,在后面乱飘的苏阳终于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被风吹的酸痛的眼睛,望向天空中扑面而来的怨灵大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就是啊,这数量是不是太夸张了,我们是犯了天条吗?”
犯了天条……
江瑾枫灵光一闪,很快想到了什么,结合当初只身入境和现在的情况进行对比,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触犯规则的话,我觉得有可能。”
其实探险的人数上没有问题,三个活人的气息也不见得有多么强烈,还远达不到引动禁区万千怨灵的地步。
而排除人数限制的问题,那就只剩下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或者他们的某些行为触怒了禁区的规则,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于是他回头撇了一眼两人,最终目光停在了方贤手中的残图身上,开口提醒道:“我们应该是触怒了禁地的某种规则,大概是带来了不该出现在这里东西。方贤,你把那残图收起来试试,别一直拿在手里。”
听闻此言,方贤顿时有所领会,他看向手中的残图,随后瞥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怨灵,试探性的晃了晃便收回了自己的面具空间当中。果不其然,那些怨灵逐渐停止了追逐。
它们本就不多的灵智被魔气侵蚀,一下子失去目标之后也只能在原地踌躇。
想要重新找出残图中散发出来的神秘信号,然而天地间再无那一缕神圣的气息,只有多入牛毛的同类在周围徘徊,滔天的魔气让它们找不到方向,在这种相互影响的情况下,也只能支支吾吾地低语着,回到自己的坟墓当中。
看着这样的景象,正在逃跑的三人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怨灵大军退散的这么快。
哪怕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存在穷追不舍,但在几人的拉锯战下很快就甩开了,没有了神秘光环和异类宝物的支撑,谁还愿意去追他们三个平平无奇的家伙。最终都是归于寂静再次沉睡,埋骨之地也名副其实的安静下来。
被放下来之后,苏阳还有些迷茫,搞不清楚状况:“就,这么结束了?没点意外发生吗……”
看着他一脸天真的模样,江瑾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俯下身敲了敲他的脑袋,旁敲侧打地说道:“还想要发生什么意外,此次怨灵暴动已经够意外了。没点真本事今天就交代在这了,苏阳同学不要乌鸦嘴行吗。”
不轻不重的拳头落在头上,苏阳只好捂着脑袋求饶:“哎呀,我错了教祖。”
就在这时,方贤缓缓走了过来,微笑地看着两人说道:“我把残图收起来了,地图已经记在了脑海中。经过怨灵大军这么一折腾,我们离目的地又近了几分。但是总感觉残图的信息不完整,那遗迹的位置好像只标注了大概,好几座山头都在它的范围当中,并没有具体到某一个区域。”
“所以我在想,这份残图的其他部分,会在哪里?很明显它是不完整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补全。”
听闻方贤的话语,苏阳先是一愣,随后看向了江瑾枫。而江瑾枫只是点了点头,平静下来说道:“反正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残图本身也算得上宝物,兴许它与其他部分会有所感应,亦或者残图之中有提示,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到遗迹所在的范围再说。”
方贤目光微微变化,随后再次开启了结界:“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不拖时间了,我们继续走吧。”
“诶,不过……”方贤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了自己一直遗漏的问题,于是心中微动,回头看向苏阳说道:“我刚想起来一个问题,还是得找苏阳同学确认一下。你那残图,到底有没有给外人看过,他们是见识过里面的内容,还是只知道你身上有这么一件宝物。”
给外人看过?没有吧。
苏阳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
“我保证,之前得到残图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一直都埋在一处没人知道的地方,等到升学考试到来之际,我才重新把它挖出来,就连我自己都没有仔细观摩过,一直藏得好好的。”
方贤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而江瑾枫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还挺谨慎的嘛。”
“诶嘿嘿,”苏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象征性地说道:“这不是形式所迫嘛,散修又没有人罩着。平时出门在外,没点保命的底牌怎么能行。我一直把残图当作护身符的,现在遇到你们才肯拿出来。”
方贤闻言愣了愣,错愕地看着他:“你当真,如此相信我们?”
苏阳点点头,并没有说客套话,只是眼中一片赤诚:“嗯,比真金还真,只有你们肯帮我。”
话语落下,方贤二人为之有些动容,心中都感到了那么一丝不可思议。把自己保命的底牌拿出来交给他们,可见对方是付出了莫大的信任,一旦赌错就满盘皆输了。
方贤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好吧,如此机缘巧遇,证明我们缘分不浅,往后定不会亏待你。”
苏阳闻言两眼放光,愈发的激动起来:“谢了,方大哥,我只想求个平安。如果你们不嫌弃,考核结束后,我愿追随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